第六章 漫漫追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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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很久没吃辣了,偶尔吃一下也无妨。”徐子一说着就要动筷。

淮元直接把他的碗端了过来,然后把丁放面前的那份正常辣的麻辣烫推到他跟前:“你吃这份吧。”

丁放一头问号:“你什么意思?他不能吃辣我就可以吗?”

淮元斜了他一眼,徐子一心里正得意的时候,听见她说?:“上学那会儿那炸肉段硬得跟石头似的,你也没少吃,还给我表演了喝辣椒水,你忘了?”

丁放想跳起来把桌子掀了,他说:“那时候是想追你,你要知道一个男人要是想追你,你让他表演吃屎都可以,你怎么就当真了?”

徐子一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脸又垮了下去,这两个人过去的交集实在太多,他不喜欢丁放和淮元在一起还因为他们的世界总是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算了,我再去打一份。”徐子一拿回自己的碗,起身时不当心被椅子脚绊了一下,手一歪,那碗里的汤正好洒在了淮元的身上和裤子上,但巧的是,这些汤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淮元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抱歉。”徐子一看着淮元的衣服,“你好像得换一身衣服了。”

淮元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地从包里翻出纸巾,一边擦一边向徐子一道:“没有关系,我带了好多套这样的衣服,一会儿回去换一身就行了。”

徐子一:“……”

“小丁啊,你跟公司的徐总监认识吗?”

第一天培训刚结束,站长就把丁放叫到了办公室。

“不太熟。”丁放摇了摇头,“怎么了,站长?”

站长叹气:“今天他说公司的审计组要来咱们这边检查资料台账,如果你跟他熟的话,能不能向他打听打听情况呢?”

审计组检查起台账来那可谓是事无巨细,连几分钱的东西他们都能给你找出差错来,偏偏你又不能得罪他们,所以谁被审计组抽到就算谁倒了霉,不死也得脱层皮。

丁放一听,感觉这事涉及了自己的利益,当机立断跟站长拍胸脯道:“我有个朋友跟徐总监熟,我这就去问问她,看能不能给咱们通融一下。”

“你们这里的台账有问题?”

淮元在听明白丁放的来意之后,明显不准备答应他。

“就审计组那种查法,谁的台账能没问题?”丁放坐在淮元的桌面上,一条长腿支在地上,“我听你这口气是想见死不救?那咱俩就同归于尽吧。”

淮元懒得理他,收拾了书本就要走,丁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回座位上。他说:“我这是在给你创造机会,我原本想着我就娶了你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但是现在审计组又让我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决定把这个机会还给徐子一,反正他愿意受虐。”

“滚开。”淮元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丁放,因为动作过大,丁放整个人向地上倒去,他下意识地扯住了淮元的手,淮元没防备,两人摔到了一起。

丁放还算有些良心,落地时用手护住了淮元的头,这才使淮元免去了被摔傻的风险。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丁放被摔得龇牙咧嘴,此时捂着手腕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看见徐子一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暗骂了声娘,顾不得疼痛,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还顺便把淮元拽了起来。淮元见他面色十分严肃,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朝门口看去,这一看,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徐子一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丁放还惦记着自己那点事,便推着淮元,催促道:“你赶紧去啊兄弟,我们全鉴定站员工的工资都掌握在你手里了。”

淮元来不及多想,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徐子一。”她很少叫他的名字,即便是过去的那些年叫出口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仿佛他的名字携带病毒一般。

徐子一像是有意在等着什么,所以并没有走得很快,在听到淮元叫自己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只是没有回头。

“你要去吃饭吗?”淮元小跑几步跟上他的步伐,没话找话。

“嗯。”徐子一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有那么一瞬间,淮元觉得她身处当年的大学校园里,厚脸皮地拦住徐子一的去路,问他是不是要去吃饭,如果对方答“是”,她便会说“那一起啊。”

“一起去吗?”淮元鼓起了勇气。

徐子一:“嗯。”

“我听说审计组要来这边检查资料台账?”

落座之后,淮元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向徐子一打探消息。

徐子一原本是想给淮元夹菜,听她这么一问,筷子半路转了个弯,最后菜放在了他自己的碗里,他看了眼淮元,明知故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淮元觉得这个回答有些难以启齿,她忸怩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能不能请你……”

“不能。”徐子一没等淮元说完话,直接冷着脸拒绝了她。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淮元瞠目结舌。

徐子一看着她的深V蕾丝袖小衫,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疙瘩?:“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如果你还是穿成这样,那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淮元听出来了,说来说去徐子一还是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些碍眼,她说:“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谁都没有权力干涉。”

“审计组要查哪,要怎么查,是他们的自由,我也没有权力干涉。”徐子一刚才看见丁放压在淮元的身上,那画面一直在他的脑海回放,他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泄,这会儿跟淮元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他说完,连饭也没吃,直接起身走人。

此时正是饭点,大家都已经下课,有人陆陆续续地朝食堂里走。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彼此都熟悉了不少,进来时都面带笑容,与同伴说着自己通过各种途径知道的趣事。

走了没两步,有人吸了两下鼻子,说:“我怎么闻到一股煤气味。”

这话成功地使徐子一停住了向外走的脚步,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力排众人就朝灶间跑。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兀地响起在点火间,紧接着是冲天的火球在瞬间燃起,徐子一刚跑到一半,就被一阵巨大的气浪给震飞了起来。

食堂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然后大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像触底反弹的弹簧,尖叫声瞬间沸反盈天。火海已经从点火间火速蔓延开来,滔天的火光好似一条红蛇,凶猛地朝人们吞噬而来。

“徐子一!”淮元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她艰难地推搡着只顾着逃命的众人,朝点火间的方向跑。

巨大的人流将她向外挤,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拼命从人群中挤出了一道夹缝。

徐子一躺在地上,一头一脸的血,左手更是血肉模糊,此时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经陷入了昏迷。大家都已经慌了阵脚,眼中早已没了焦点,只有前方的光亮才是她们的目标,谁都没有注意脚下。不时有人踩在徐子一的身上,淮元气得浑身发抖,她艰难地把徐子一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覆上自己的背。

徐子一本就高大,再加上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宛如一根浸了水的木头,淮元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没办法背起他,不得已,她只好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

一阵阵浓郁的黑烟不断从食堂方向窜上天际,技能鉴定站的站长一边让本部工作人员灭火,一边拨打了消防电话。

丁放听到巨响之后,第一时间从教室里冲了出去,此时食堂外面已经围满了同事,他赶忙给淮元打了个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他暗叫不好,拿起一块湿毛巾拎着灭火毯就冲到了里面。

“丁放你干什么!别进去!”站长看见丁放往里冲,上前把他拦腰抱住。

“我朋友还在里面。”丁放急得眼底猩红,他年轻力壮,略一使力就轻松挣开了束缚,“你们在这等消防,我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食堂的玻璃和门早已经被震碎,里面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

“淮元!”丁放不过是稍微将毛巾拿开了一下,立马觉得刺鼻的气味让他有些头昏脑涨。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二次爆炸,丁放紧张得额角冷汗直流。

一阵瓷器的破碎声突然从他的右后方传了过来,他听到声响连忙折回去找,这才在角落里看见了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淮元。她的手里是被强行扯下的布窗帘,身边是倒扣的汤盆,这会儿依旧湿答答淌着水的窗帘被她紧紧地捂在徐子一的口鼻处,想来是她情急之下才想到这样的方法。

丁放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毛巾缠在手上,他敲碎了两人身后那本来就已经七零八落的玻璃碎片,直接举起淮元把她扔了出去,然后才弯腰扛起徐子一飞快地向食堂外面跑。

正要推门,又是一阵爆炸声从身后传来,丁放被气浪顶出了好几米,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门外的地上。

消防战士很快赶了过来,那一阵阵消防车特有的鸣笛声安抚了大家异常急躁的心。

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此时食堂已经烧得只剩下空架子,现场一片狼藉,消防战士冲进去屋里搜救时,里面已经无人生还,入目处全都是灰烬,分不清哪些是人身上的,哪些是其他物品的。

此次爆炸事故的发生原因是天然气泄漏,食堂的五位炊事员当场死亡,其余人员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徐子一和淮元,徐子一的左手已经焦黑到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头部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受到重创,整个人毫无意识;而淮元身上虽然没有伤,却因为救徐子一而延误了自己的逃生时机,导致她一氧化碳中毒陷入了深度昏迷。

徐子一和淮元被救出来后,立即被送往医院抢救。

意识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淮元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想动动手指,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脑中一片空白,具体发生什么事她已经不太能记起来,她只记得徐子一浑身血淋淋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鼻前有东西罩住了空气,她烦躁地想伸手去摘,忽然听到耳边有人惊喜道:“元元?你醒了?”

淮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发出了一声闷哼,元春见状直接按了呼唤铃招来了大夫。

迷迷糊糊中看见有几道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的床前晃,她身上无力,连睁眼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世界似乎变成了一道缝隙,她想问问医生徐子一的情况,努力了好几次都张不开嘴,她累极了,头一偏又沉沉睡了过去。

“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依然乏力,毕竟一周都没有进食,让她醒来后好好休息,再观察几天,不出什么意外,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元春听医生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淮元真正转醒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此时窗外余晖覆盖在大地上,窗户没关严,鼎沸的人声和车流声透过窗户飘了进来。医院的门口和小花园里坐着不少穿病号服的人,大家聚在一起抽烟聊天,并没有因为这世界上每几秒钟就会发生好几起意外事件而受到任何影响。

短暂的麻木过后,淮元觉得浑身酸疼,她动了一下头,恍惚中好像听到回响。

“醒了?”

丁放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淮元被吓了一跳,一旁的心跳监测仪上线条起伏很大。

“抱歉抱歉。”丁放见状赶忙道歉,“姑奶奶你还记得我吧?”

淮元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脱口问:“徐子一呢?他在哪?”

丁放明显松了口气,这几天他一直担心淮元会不会因为中毒而导致智障,现在看她还记得徐子一,那就是智商依然在线。

“他在楼上ICU呢。”

提起徐子一,丁放的视线有些闪躲,淮元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哎哎哎,我说你悠着点啊,你这脑袋现在金贵着呢。”丁放赶紧扑过去把枕头摆正。

“他怎么了?”淮元顾不得头疼,语气焦急。

丁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他的左手被烧伤了,现在有些感染,不确定能不能保住,现在医生们都在想办法。”

“那他人怎么样?”

“人没太大事,你不是给他捂住窗帘了吗?”提起这事,丁放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淮元,“就是你当时捂得太紧了,他差点被你闷死,不过问题不大。”

淮元这才松了口气:“那我现在能见他吗?”

“我刚从上面下来,这会儿已经过了他的探视时间了,你还是明天去看他吧。”

淮元心里着急,自然无法安然地等到第二天的探视时间才去看徐子一,等到晚上,她简单喝了些粥,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就想去楼上转转,到了楼上才发现一整层楼都被徐家封锁了,电梯不通那层楼,连安全通道门口都守着人。

这会儿徐家人都没在,淮元的手机又已经丢了,安保人员不认识她,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肯放行。淮元碰了一鼻子灰,终于放弃了。

一夜的时间对于淮元来说难熬得就像尿急时候在等厕所,她几乎是一夜都没合眼,就在楼梯口守着,直到天亮时分,有医生上去查看徐子一的情况,淮元这才得以跟着去ICU。

医生禁止任何人出入,淮元只能隔着玻璃看徐子一,他倒是早已经转醒,这会儿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淮元朝他挥了下手,徐子一余光发现了窗外的情况,不由得朝那边瞥了一眼,在见到淮元时,这段时间一直紧皱的眉头突然之间放松开来。

淮元鼻尖一酸,她正要问问徐子一还疼不疼,突然见徐子一飞快地整理好了表情,然后一脸冷淡地转过了头。淮元一愣,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一直举着的手也忘了放下。

过了会儿,医生拉上了窗帘,然后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淮元之后,说:“他说不想见你。”

“什么?”淮元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先离开吧,徐先生说不想看见你。”医生说完可能也觉得有些尴尬,又生硬地补充道,“他可能心情不太好,他说什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徐子一这人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他说不想看见淮元,从那刻起,淮元就真的再也没见到过他,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得不到。

淮元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他踩在了脚下,虽然觉得难堪,可又觉得她不能跟一个病人一般见识。她想了想,拨打了徐岚的手机号码,那边很快接通,淮元叫了一声“姑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岚听出是淮元的声音,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公式化,她高兴道:“元元你醒了?我之前去的那几次你都在睡觉,我也没敢吵你,我现在就过去。”

徐岚很快赶了过来,她顺路买了许多吃的,一进病房就拉住了淮元的手,眼中显出几分心疼来:“元元,谢谢你,要不是你,阿一这命可能就没了。”

在淮元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徐家人每天都来探望,直到她转醒的前一天,徐建斌和秦耘被派往外地出差考察,这才委托徐岚时刻留意着淮元这边的情况,一旦有什么需求,就立马联系他们。

“姑姑,徐子一他的手……”

冷静下来后,淮元想到了徐子一突然对她冷淡的原因,或许他是觉得他残废了之后就配不起淮元了。

提到了这事,徐岚的眼中也有些忧色:“现在还不敢贸然给他手术,国外那边的医生也联系好了,如果三天内这边还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动手术,我们就把他送到国外去,这手是必须要保住的,不然我担心那小兔崽子受不了这打击。”

这完全符合徐子一的风格,他那么力求完美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出现一丝不完美。

“能保住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万一……”淮元觉得有些话她说不出口,虽然她想即便徐子一失去了左手也没什么,她不会因为这事就看低他,他也不会因为失去了左手就不是徐子一,可毕竟不是她自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她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合适。

“不,必须要保住,这不是保他的手,是在保他的命。”

是啊,像徐子一那么骄傲的人,如果让他失去了左手,恐怕他会因此一蹶不振吧。

淮元深深叹了口气?:“我去见过他了,但是他现在不想见我。”

徐岚自然知道徐子一心里那些难以启齿的想法,一个一直放在他心尖上的人,突然让她看见不完美的自己,那小兔崽子一定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他自尊心强,担心从淮元的视线里看到同情或者是厌恶,所以干脆从根源处杜绝与她接触的机会。

“这段时间先让他静一静,有什么事我们随时联络。”

技能鉴定站的爆炸事件并没有因淮元和徐子一的相继住院而不了了之。这次事故重大,从上到下所有领导都难逃干系,为此公司罢免了技能鉴定站的站长,因为这所技能鉴定站归属六部,所以部里的主任也被连降了三级。

站所的部分地点要重建,但这并没有影响前来考证的同学的学习进度。

这天,林殊窈特意早来了一会儿,她进屋时丁放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见是她,又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回去。

“学长,徐子一他们怎么样了?”

林殊窈假装没看见丁放的冷脸,凑上前去问。其实开口时她心中也有些忐忑,她知道丁放不喜欢自己,又因为不确定他知不知道上次订花的事是她一手导演的而感到心虚。

“我怎么知道?”丁放头也没回,声音冷到令人汗毛竖立。

林殊窈咬着嘴唇,如果不是她现在见不到徐子一,她也不想拉下脸来问丁放。这段时间赵玟的公司好像遇到了些问题,赵玟曾隐晦地跟她提过徐子一,想让她帮忙探一探徐家的口风,可是现在她连人都见不到,这让她从哪下手?

“学长……”林殊窈放软了声音,正要再纠缠一下。

丁放突然把手里的课本重重砸在桌子上:“有完没完?说了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教室,大家都被丁放这毫不留情的呵斥给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实在太洪亮,余音激荡在走廊里,久久不绝。

林殊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脸就涨得像猪肝色。不明所以的大家都极度安静,可林殊窈却总觉得他们在她的背后窃窃私语,正在暗地里看她的笑话。

林殊窈恨恨地瞪着丁放,丁放浑然未觉似的,他一边拍着手上的粉笔灰一边微抬着下颌问林殊窈:“你看什么?”说完又偏头看了下站在后门处不敢靠前的其他人,“你们进来上课,不用理她。”

林殊窈再怎么厚颜无耻,终究也只是个姑娘,丁放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林殊窈觉得自己的颜面荡然无存,当下转头跑出了教室。她连课也不上了,直接开车回了家。

家里没人,与往常一样,净且静,并且依旧冷冰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全家福,与其他照片不同的是,这张全家福是黑白的。上面一共有四口人,一对年轻的父母以及一双可爱的双胞胎女孩,两个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左边的那个稍稍歪着头,吐着舌头正在做鬼脸,而另一个则是静静地盯着镜头,嘴边的笑意若有似无。

林殊窈走到全家福跟前,抬手摸着镜框,那神情好像她在摸的是一具鲜活的身体。

照片里右边的小女孩是林殊窈的妹妹,叫林殊绾,照这张照片时,正是两人五岁的生日,遗憾的是,她妹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年。

林殊窈抚摸着镜框,双眼渐渐失焦,突然,她抓起镜框狠狠地摔在地上,那镜框玻璃顿时四分五裂,连同照片里小女孩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在她们五岁生日那年,家里突然发生了一场火灾,原因是她的父亲在家里抽烟,直接将未熄灭的烟头扔在了垃圾桶里,当时赵玟的公司刚刚起步,陪林殊窈和林殊绾过完生日,两口子就急急忙忙赶回了公司。

中午过后,天气炎热,林殊窈和林殊绾回到房间里睡觉,不多时,一股刺鼻的气味从客厅飘了进来,林殊绾最先闻到了味道,她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厨房,此时厨房已经燃烧了起来,林殊绾没来得及去叫醒林殊窈便被这浓郁的烟味给呛晕了。

左邻右舍有的邻居午饭过后坐在树下乘凉,一抬头看见滚滚的黑烟从阳台的窗户里往外冒,当下拨通了火警电话。消防战士来的时候,林殊窈正躲在衣柜里哭,等被人找到的时候,屋子里的情况已经十分惨烈,原本雪白的墙顶已经是漆黑一片,家具等一应东西也被烧成了灰烬。消防人员抱起林殊窈就往外冲,冲到一半听到楼下喊这家有两个女儿。

屋里的火情还没得到有效控制,如果此时他们再折返回去,谁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消防战士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他准备把林殊窈放下冲进去救林殊绾。强烈的逃生意识让林殊窈紧紧拉住消防员死活不肯松手,她哭得撕心裂肺,拼命喊道:“叔叔,里面没人了,我妹妹已经跑了。”

消防战士没有办法,只好叫来另一个同事,让他进去找人,就在耽误的这几秒钟时间里,屋里发生了二次爆炸,几个人被气浪冲下了楼梯。林殊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便失去了意识。

林殊窈从当年那场火灾中清醒过来,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包括她的妹妹,只是这么多年,她依然是心虚的,无关愧疚,只是担心自己当年的言辞被传出去,如果这事被赵玟知道,她应该会跟自己断绝母女关系吧,毕竟她最疼爱的是林殊绾。

晚上,赵玟难得回来得早。在厨房看见做饭的林殊窈后,她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在家?我之前听你说是去培训了。”

林殊窈对赵玟笑了一下:“今天的课不多,在那实践之后就回来了。”说完她利落地把饭和菜端上了桌,“妈,公司的问题怎么样?解决了吗?”

一提到这事,赵玟头疼地揉着眉心?:“没有,徐岚现在要撤资,董事会闹得厉害,对了,你见到徐子一了吗?”

林殊窈摇头:“他住院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赵玟这些年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有关徐家的,有时候林殊窈都在想,如果不是她跟徐子一认识,是不是赵玟连话都不会跟她说。

果不其然,见林殊窈说跟徐子一没有了联系,赵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这几天也去医院转了转,也是没见到人,徐家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之前不是说跟徐子一关系很好吗?怎么现在连你也见不到他。”

林殊窈攥紧了拳,片刻后又缓缓放松:“他伤得有些严重,这几天都被隔离起来了,等过段时间他拿到了手机就好了。”

赵玟叹了口气:“好,这事你上点心,总要弄清楚为什么徐岚那边临时变卦,我这边订单都已经接了,她却要撤资,也太不厚道了。”

赵玟口中很不厚道的徐岚这会儿正坐在徐子一的病床边上。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要把人追回来,人家现在想见你,你又在这躲着。”

不管徐岚说什么,徐子一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徐岚起身一脚踢翻了凳子,她指着徐子一说:“对,你就给老娘好好在这躲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元元让她不要惦记你了,反正你们也离婚了,明天我就给她介绍个男朋友,你就看着吧。”

徐家人的脾气都倔,徐岚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徐子一这才缓缓眨了眨眼,仿佛神思刚刚归位,他试着去动左手,那边毫无知觉,就好像一块生肉被生硬地安在了他的手腕上,无论如何也没法跟他的身体融合,他无法支配它。

徐子一烦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一把拽下了手背上的针管。他已经闷在这个病房里太多天,烦得已经快失去理智了。屋里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连同门口的保镖也不能幸免。他大力推开病房的窗户,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窗外月色正好,稀疏的星光绕在周围,徐子一突然想抽烟,可翻遍全身却找不到烟盒。他气得一拳砸在窗户上,除了钻心的疼痛外,再无任何情绪的回应。

恍惚中,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徐子一心猛然一跳,他循声向下看,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淮元正仰望过来的视线。

“徐子一。”她平静地叫了他一声,语气里丝毫没有对于他这几天视而不见的不满。

徐子一身子一僵,右手蓦然紧紧抓住窗台边沿,他强迫自己冷着脸看淮元,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他知道她能看到。

“你还好吗?”淮元无视他故作的淡漠,继续问。

徐子一的眼眶突然发酸,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淮元瘦了不少,这会儿被夜风一吹,更显得弱不禁风。他想冲下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想亲吻她,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让他这么做,但是他的理智拒绝了他的冲动。

他的左手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他怎么可以让她跟着一个残废?

徐子一冷着脸准备关上窗户,淮元被夜风呛得咳嗽了一声,她说:“你不需要躲着我,我明天就要出院了,以后我们可能也不会再遇见了,祝你一切都安好。”

徐子一的胸口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他甚至听到了寒风从那里呼啸而过的声音。手指的关节被他攥得咔咔作响,他仍然未置一语,关了窗闭了灯,刻骨的孤独侵蚀着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

挺好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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