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想放弃(1 / 2)
徐子一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他只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水也不喝饭也不吃,这可急坏了周时哉等一众哥们儿。
这天,几人照例过来病房探望,徐子一依旧没有理他们,仿佛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样。
“我说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明天会诊之后就可以手术了,你总得打起点精神来吧?”周时哉坐在他的手边,眼中难掩忧色。
吕茂行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周时哉让个地方出来,他顺势坐了过去:“哥们儿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咱们最终的目的是把身体养好是吧?你总不能把我们都赶跑了自生自灭吧?我这几天也听徐姨说了,你把弟妹都给气跑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像是为了配合吕茂行,在一边漫不经心翻着手机的周时哉突然爆出了一句国骂,吐沫星子喷了吕茂行一头,他气得回手照着周时哉的头就是一巴掌:“你在那乱嚷嚷什么呢?”
周时哉顾不上自己的发型,他把手机递到吕茂行身前:“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老徐媳妇?”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徐子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吕茂行凑过去一看,也是爆了句国骂:“是,这是相亲呢?是不是太不拿我兄弟当回事了?当我兄弟是死了?这才几天啊就红杏出墙了。”
徐子一紧紧攥着右拳,克制着不让自己睁眼。
“这男的你看着眼熟吗?也不是老徐说的那个姓丁的小子啊。”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不过两人看起来倒还挺般配的。”
“出去。”徐子一的嗓子有些嘶哑,他依旧闭着眼睛,“别让我说第二遍。”
众人面面相觑,周时哉朝吕茂行使着眼色,小声道:“还是有效果,终于说话了。”
吕茂行无声地点着头表示赞同,然后极度听话地从病房退了出去,直到走到安全距离之外才说:“那你好好养着吧,我们明天再过来。”说完推了下周时哉的后腰,示意他把照片发给徐子一。
“你还是人吗?你怎么不发?”周时哉似乎是被吕茂行的无耻给震惊到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咬牙切齿地掐着吕茂行的后腰,似是要把不满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那不是你先起的这个话题,你快发,你要不发我就去告诉弟妹你昨晚跟小姑娘出去喝酒唱歌的事。”
这事周时哉确实有些冤枉,他昨晚只是跟部门里的同事出去聚餐,不凑巧的是部门里的女同事有些多,而且都是些年轻有活力的小姑娘,更不凑巧的是,他跟同样和同事出去聚餐的吕茂行在大厅撞个正着,当时一个小姑娘正在跟他撕扯着要抢单,被吕茂行给拍个现行,如果吕茂行有意挑拨他和百里皎月的关系,随便说些什么再发个照片过去,他这婚就不用结了。
在爱情和生命面前,周时哉选择了爱情,他把照片发过去后,扒着门把手说:“兄弟,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了,既然你已经不在乎淮元了,那你就看看那个男的,权当是认认人了,毕竟你们都当过老淮家的人。”
等人都走远了,徐子一才睁开了眼,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拿了起来。
一点开周时哉的微信,刚才他们在讨论的照片就映入了眼帘,照片里淮元笑得恬淡,日光打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层金边,看起来竟有了圣洁的意味。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因为是背对着镜头,所以看不清正脸,但是通过淮元的表情,不难看出两个人交谈甚欢。
徐子一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的,但是他明显高估了自己,这张照片还是刺痛了他的眼,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蜷起身子缩在床上。
真好,他终于被这个世界放弃了。
时间并未因琐事而停住匆匆向前的步伐,不过是一转眼之间,已经过了半年。
这半年中,淮元考取了公司HR的高级证书,而林殊窈则毫不意外地被判定为不及格。林殊窈在得到消息后,整个人气得失去理智,她冲去丁放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指责丁放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给淮元开后门,但是她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而已,每年都有考不过资格证的人来鉴定站闹,最后全都不了了之。
有了高级证书,淮元开始着手准备聘任干部的事,此时又是薪金结算期间,她忙得脚不沾地,只能赶在双休日去单位整理员工的出勤以及奖金情况。
在上满了一周班的情况下,淮元所在配制所的本月薪金终于结算完成。
在公司的HR系统里有一个共享文件夹,每次结算好薪金,每个HR都会将本单位的入卡金额表传到共享文件夹,这次的薪金结算过后,淮元最后核对了一遍金额,然后把表格传了过去,忙完又继续准备聘任的资料。
这天,她正在复印自己之前曾获得过的荣誉证书,安静了一上午的手机突然闹腾了起来,她瞄了一眼,见是单位同事的电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请问是小淮吗?”同事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友好。
“是我。”淮元应了一声,“张姐您是有什么事吗?”
张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这个月的工资你是不是做错了?你再核对一遍?”
在听到对方说工资做错了的时候,淮元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薪金结算最怕听到“错”这个字,况且此时全公司的薪金结算工作都已经完成,这个时候被查出来出了错无疑等于作死。
“好,我现在就核对。”
放下电话,淮元去共享文件夹把自己之前传上去的表格下载了一份。虽然这份表格在传过去之前就被核对过无数次,但是现在被人提出来可能存在错误,她的心里仍然是忐忑的。
淮元的电脑里还有一份原件,她将两张表格打开之后逐项计算钱数,前面几列的数全都无误,淮元正要松口气,可在计算到最后入卡的薪金数时,她整个人如坠深渊。
两张表格最后的入卡钱数确实存在差异,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发现原件里也有一处地方出了错误。
这个月前主任被调到了其他单位,他的薪金资料应该是被清除的,可是淮元因为工作疏忽,忘记把主任的资料删除,这就造成了员工编码与员工本人的薪金卡号串了行的局面,所以不管传给上面的副表是不是错误的,她这个月的工作都出现了失误。
淮元懊恼地把脸埋在了掌心里,她刚刚提交了竞聘申请,怎么偏偏就这个月的薪金出现了错误,这一批参加竞聘的人原本就很多,如果她出现了业务问题,肯定是要被扣分的。如果是其他方面的问题,她还可以自己补救,可有关于员工的薪金福利,这方面的事太过敏感,她只能向上级汇报处理。
预料之中的,淮元被科里的人力主管劈头就是一顿骂。
“你怎么想的?做工作的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平时都在想什么?”
淮元被骂得满脸通红,站在人力主管的办公室里,听着她几乎掀开屋顶的咆哮:“现在这事已经不单是科里的事了,甚至都已经不是部里的管辖范围了!淮元你厉害了啊,平时不出手,这一出手就直接是个公司级别的错误,这个锅是你背还是我背?”
人力主管办公室对面就是副科长的办公室,这会儿科里的各个办公组都开完了早会,大家都在屋里办公,主管这几嗓子喊开来,整栋楼里都能听见这屋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的失误,我自己负责。”
淮元觉得有些屈辱,她本来就是自尊心强的人,从小到大都很少有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的经历,这种感觉就好像上学的时候被教导主任拎到领操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辱骂一样,让她抬不起头来。
“你负责?你负得起责吗?这话我都不敢说。”主管的语气更嘲讽了,她说,“别有了点小成绩就骄傲自满,做HR这行的,看不上你那些东西。”
淮元有错在先,她向上级汇报失误是想来解决问题的,她没想过最后事情会演变成对方一直侮辱自己。
“你说完了没有?”淮元终于忍不住了,她冷冷地盯着主管,“现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发泄你的不满所以转移到人身攻击上来了?”
“什么?”主管有些诧异地看着淮元,似乎是没听清她说的话的意思。
淮元:“耳朵被你自己震聋了吗?我有错,你也难逃干系,要你一个科里的人力主管是做什么的?难道不是让你及时发现下级工作出现的问题的?公司花了钱请你来做这一行,不是让你在办公室里喝着茶对别人破口大骂的。我这次出了错,你为什么没审核出来?说起来我们都要负责的。”
“你……”主管被淮元噎得没说出话来。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什么后果我都自己承担,我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你骂够了没?骂够了我就走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淮元工作失误的事就传到了部里。这天,部里的安全生产监督负责人正巧去公司开会,公司的人力资源部主任是他的老同学,两人会议休息期间去洗手间抽烟,说起了淮元的事。
“这次你们部里这事算是在全公司出了个洋相,基层HR的错误居然往上两级都没检查出来,你们部里这次也跑不了,这个月全都得考核。”
这事考核也是考核人力资源那组,跟他生产运行这块没什么关系,所以他闻言倒也没生气,只是说:“我听说这次犯错的HR是公司徐总监的女朋友啊。”
“瞎说,小徐的女朋友昨天还来公司找他了呢,你们下面这些人可真是敢说。”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我前段日子还听上面说要提拔她呢,该不是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事吧?”
“现在的年轻人,换对象的速度比和谐号提速还快,咱们还是别乱说了。”
会议休息只有十分钟,两人抽完烟就推门而去,随着大门的闭合声,最里面的隔间门被人推了开来,徐子一木着脸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在按洗手液时,左手使不上力,怎么看都有些不灵便,他向下压了好几次,才顺利将洗手液挤了出来。
徐子一做什么事都是专注的,包括洗手,期间他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好像没听见那两个人说话。
距离上次技能鉴定站食堂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中,他跟淮元完全断了联系,连微信都删除了,谁都没有再出现在对方面前,即便他们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对方在哪里。
晚上下班之后,徐子一在办公室里查看着明天的行程表,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徐子一接起电话,语气温和,但里面始终少了些情感。
“忙完了?”
电话那边是刚才人力资源部主任口中的徐子一的女朋友,女孩叫郑子夫,是今年刚进公司的大学生,在宣传部担任干事一职,算是在周时哉手下工作。
“是啊,你忙完了吗?我好饿哦。”郑子夫不在意徐子一的态度,小声地撒着娇。
两人的相识源于一场周时哉部门的聚餐,那天晚上他喝多了,让徐子一过去接她,当时一起吃饭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有郑子夫和另外一个男生不放心周时哉,留下来陪他等人。
徐子一来时,外面正下着雨,他下车撑伞,一双锃亮的皮鞋踩在满地的雨水中,线条挺括的西装裤子随着夜风微微摆动,他相貌堂堂又温柔多金,从雨中走来宛若一尊天神,郑子夫可以说对他是一见钟情,后续自然是努力工作讨好周时哉,想请他行个方便。
对于这事,周时哉讳莫如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抵不过郑子夫频频为他争得荣誉,借此来央求他为二人介绍一下交个朋友。周时哉为稳定下属的心,只好组了个饭局,半推半就给两人引荐了一下。当他跟徐子一提起这事时,徐子一不出他所料地拒绝了,如果不是他答应把跑车还给徐子一,想必他到死也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我这就下去,你也出来吧。”
徐子一挂了电话就往外走,下到十六层时,正好与在等电梯的郑子夫遇上。
郑子夫今年二十三岁,与当年的淮元是一样的年纪,两人甚至连性格都有些像。
与郑子夫一起等电梯的同事看到徐子一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声,识趣地没有进电梯,她们这么一闹,倒是让郑子夫有些害羞,害羞中还夹杂着些许甜蜜。
徐子一嘴角一直噙着笑,却没有开口,他看着镜面般的电梯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正沉默着,电梯在七楼停住了,紧接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寸一寸露出按停电梯的人的模样。
这次的重逢实在令人措手不及,在一瞬间,淮元看着电梯里的两个人,有些手足无措,因为电梯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徐子一正笑着跟一边的郑子夫说话,那笑容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很快,徐子一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淮元,他只是扫了淮元一眼,然后拉着郑子夫向后退了一步,给淮元留出了位置。
淮元在短时间内便恢复了正常,她没有逃避,坦然地进了电梯。
今天她是来人力资源部签字的,因为每个月的员工薪金在公司汇总之后是要传回北京总部的,这个月的钱数出了问题,她需要来签更改声明。
淮元进电梯之后,里面就没人再说话了,气氛实在诡异,淮元觉得肩上好像扛了两座山,正压得她喘不过气之际,手机极其体贴地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面色一瞬间有些微妙。
接起电话之后,对面的人语气带着抱怨:“我饭都做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都快饿死了。”
淮元的手机通话时声音很大,所以徐子一和郑子夫都毫不意外地听到了男人的撒娇声音。
淮元嗓子眼发紧,当着那两个人的面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敷衍道:“好好好,我这就往回走了。”
那边不依不饶?:“你最近回家都这么晚,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淮元想把他脑袋拧下来的心思都有了,她说:“我今天来了趟公司,十五分钟后我就到家了。”说完不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徐子一一直放在裤袋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嘴角的笑已经有些僵硬,但最后还是顽强地挂着。
出了电梯,三个人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今天徐子一没开车,自然是周时哉充当专职司机,他从后视镜看到了徐子一和郑子夫之后,对坐在副驾驶座的百里皎月道:“你说他们遇上了吗?”
百里皎月仔细看了眼徐子一的脸,肯定道:“遇上了。”
晚上的聚会,徐子一明显兴致不高,谁跟他说话他也不太搭理。郑子夫作为一个外人,徐子一又无视她,她自然觉得拘谨。这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身边带着的女伴也非等闲之辈,她谁都惹不起,郑子夫看来看去,只有百里皎月面善一些,所以自然而然地往她的身边凑。
“姐姐,他们经常在一起聚吗?”
百里皎月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郑子夫的问话,知道她是过来跟自己套近乎。这个女生百里皎月是第一次见,谈不上印象不好,但因为太喜欢淮元,所以对她便有些隔阂,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收起手机,她说:“是啊,你是不是有些不习惯?”想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的时候,也是各种不适应,而且那时候周时哉还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的,现在再看徐子一,自己坐在一边喝酒,连眼神都没分给郑子夫一下。
郑子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百里皎月觉得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人倒也不坏,便多分了些注意力给她,跟她聊了聊天,缓解了她的尴尬,对此,郑子夫感激涕零,恨不能双手奉上自己的全部去感谢百里皎月。
“姐姐,你跟他熟吗?”
郑子夫现在就是正处于热恋期的少女,提到心爱的人的时候,连名字都羞于启齿,只用“他”来代替。
百里皎月看了眼已经喝了一整瓶烈酒的徐子一,想了想,说:“不熟,但是我觉得我还算了解他。”
郑子夫听完双眼放光:“那你能跟我说说他吗?什么都行,只要是跟他有关的就好。”
百里皎月明白感情这个东西是不可控的,就像郑子夫喜欢徐子一,又像徐子一深爱着淮元,所以她不想看着这三个人日后各自痛苦。徐子一和淮元也就罢了,两个人互相伤害了这么多年应该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个小女孩是无辜的,她现在只能把事实告诉郑子夫,至于之后要怎么做,那是郑子夫自己的事情,她不会再过多干涉。
“他有一个深爱着的人。”百里皎月平静地看着郑子夫,“一直。”
百里皎月的话让郑子夫始料未及,她面色倏然变得惨白,刚才的那些甜蜜全都消失不见:“什,什么?”
百里皎月把淮元和徐子一的过往挑挑拣拣地跟郑子夫说了个大概,最后郑子夫走时,脚步都是虚浮的,有几次甚至险些摔倒在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心肠?”一直在喝酒的徐子一突然笑着看了百里皎月一眼,一脸的玩味,却没有责怪她多事。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后悔而已。”
另一边,淮元从公司出来,火急火燎地朝家里赶。进门时,桌上果然已经摆满了饭菜,沙发里窝着个委屈的男人,听到开门声,愤恨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淮元哭笑不得地看着陈怀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陈怀礼把头转向一边,“难道因为他的香水比我的贵,所以你就连续几天这么晚才回家?”
淮元知道陈怀礼这个戏精入戏之后是很难自拔的,干脆也不理他,洗了手自己坐在桌边动起筷来。
陈怀礼就是当年周时哉发给徐子一的照片上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徐岚总裁办的组长,那时徐岚放下狠话后,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就硬拉着陈怀礼演了那么一出戏,只不过因为那次的相聚,让两人得知彼此是小学同学,从那以后往来就多了起来。
最近陈怀礼忙着跟女朋友买房子的事,新房合同刚签完,先前的房主就有急事着急收回房子,他和女朋友最近无家可归,便双双搬到了淮元的小公寓借住几天。
两人正说着话,陈怀礼的女朋友从浴室洗好澡出来,直接把毛巾砸在陈怀礼脸上:“你可真够恶心的啊,不当影帝真对不起你那情感丰富的台词功底了。”
陈怀礼坐在沙发上笑嘻嘻道:“过奖过奖。”
几人吃过晚饭后,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陈怀礼带着女朋友外出散步,淮元则提着垃圾袋出门倒垃圾,一走出单元门,就发现外面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天色暗且昏黄,看起来今晚陈怀礼是有预谋地带着女朋友出去散步的。
垃圾桶在小区的正路上,淮元担心扔完垃圾被雨浇个正着,一路都是小跑着,行色匆匆,刚要进门,忽然被人拽了一下手臂,淮元来不及喊出的一声惊呼被人堵在了口中。
鼻前满是烟草的气味,不过是一眨眼,淮元已经知道了身前的人是谁。她突然大力地挣扎起来,像是被劫匪劫持后发现了可以逃脱的时机那般,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
“你放开我。”
徐子一的左臂虽然一直使不上力,但是制服淮元还是绰绰有余,他右手固定住淮元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左手只是加以辅助。他深深吻住她的唇,在其上辗转反侧,久久都不愿放开她。
“徐子一,你这个王八蛋。”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看到的画面,淮元不安分地躲避着徐子一的进攻,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无论淮元如何辱骂,如何挣扎,徐子一打定主意不放手,男女的力气悬殊太大,淮元挣扎了几下也没了力气,整个人老老实实趴在他胸前,终于偃旗息鼓。
“你过得好不好?”徐子一的双臂如同铁钳,将淮元勒得喘不过气,一想到淮元在电梯里接的那个电话,徐子一的心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你有男朋友了?”
听徐子一提到男朋友的事,淮元不禁想起半年前他住院时对自己的避而不见,她冷冷道:“没有男朋友。”
徐子一闻言,整个身体不由放松,他正要说些好听话哄一哄淮元,就听她道:“我已经结婚了。”
徐子一浑身的血液随着淮元的话倒冲回头顶,紧接着又急速直下流向四肢百骸,在三伏天经历一场暴风雪是什么感觉,徐子一觉得此时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徐子一声音沉得好像一片死海。
淮元:“什么时候结的婚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我们决定一拍两散是你默认的,仔细追究起来,我也是个受害者,是你把我拒之门外的。”
徐子一见淮元激动起来,立马又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对不起,我不是来为自己开脱的,你别生气。”
当年那样的情况,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左手,他怎么能拖累她?有时候他也在庆幸,幸好那时候他们离婚了,并且淮元没有跟他复婚。
“那你今天来做什么?我生活得好好的,有老公有新的家人,你还来打扰我干什么?”
徐子一把后槽牙咬得直响,他也想知道自己今天来干什么,是来让她离婚跟了自己?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淮元说完把他往外一推,转身就要进屋。
一直昏暗着的天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风暴。淮元进去之后,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闪电伴随着雷鸣在头顶交汇,像是在演奏一场交响曲。徐子一站在楼前没有走,他抬头看着刚刚亮起灯的那一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仿佛是怕自己一闭眼,眼前的万物全都化为乌有。
淮元站在窗帘后看着楼下,她知道徐子一看不见她,但心里依然是虚的。雨势越来越大,徐子一非但没走,反而就地坐了下来。路面上的下水道有些堵塞,积水很快便没过了脚面,徐子一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水里,像是在赎罪似的。
淮元气极,这样浇下去他肯定会生病,之前因为左手受伤严重,他细菌感染险些没命,现在身体的抵抗力原本就差,他可能真的是不要命了。
淮元心里已经把徐子一的祖宗给骂了个遍,咬牙切齿地拎着伞冲去了楼下。
徐子一将头埋在膝盖上,安静得好像人世间的一抹幽灵,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因呼吸而微微起伏,淮元几乎以为他在这里坐化了。
“起来。”她没好气地把伞撑在他头上。
徐子一抬起头看了淮元一眼,此时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又狼狈又让人心疼。
“你怎么下来了?”
淮元直接一把把他拽了起来:“你说呢?”
徐子一没再多问,跟在淮元身后上了楼。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摆在门口的男士拖鞋,脚步蓦然一顿,站在门外不肯进来。
“你干什么?”淮元放下伞,一回头见徐子一不动,语气顿时有些不好。
虽然之前听到她接电话时已经知道她有了男朋友,但是他潜意识里一直是不相信的,可现如今看见这原本应该温馨的屋子里到处都是男人的衣物,徐子一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二话没说,转头就下了楼,淮元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楼下响起关门的声音,紧接着跑车的排气声浪逐渐远去。
淮元沉默地擦着滴落到地上的雨水,这人怎么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徐子一刚走没多久,徐岚就打来了电话。
“那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去找你了?”
淮元应了一声:“他的手还没彻底康健,那天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他最近都不太按时去检查。”
在徐子一拒绝任何人探视的那些日子,淮元在徐岚的帮助下每晚都会去病房陪他一会儿,那时候他情绪不太稳定,每天都需要注射镇定类药物,所以他一直不知道淮元来过。到了后期,他出院康复之后,淮元就不便露面了,只是在徐子一离开之后,与医生的沟通都是她出面,当然,这些事徐子一也都不知道,他认为淮元在那晚之后就真的离开了。
“这小子憋了半年估计也到极限了。”徐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你也别因为他可怜就太快原谅他,多让他吃点苦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被亲姑姑与前妻连骨头渣都算计进去了的徐子一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他甚至连表面的温和都疲于伪装,每天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看报表看计划,看下面汇总上来的各种问题,从早上到公司就开始看,一直看到后半夜,不管谁来劝都不听,他接连熬了好几天,这可急坏了离他最近的周时哉。
这天凑巧轮到周时哉值班,他照例在楼里各层检查,在转到徐子一的屋子时,发现他办公室的灯果然还是亮着的。周时哉想也不想地推开了门,一股刺鼻的香烟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一边掩着鼻子一边推开了他屋里的窗户。
“你这是干什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吵过闹过甚至大打出手过,但是周时哉从来没对徐子一冷过脸,可是这次不同,周时哉脸黑得像一只锅底,“你不要命了?”
徐子一没说话,依然翻着报表,脸上的表情极淡,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正要放到嘴边就被周时哉一把抢了过去。周时哉把烟扔在地上,一拳就照着徐子一的脸打了过去。
“你这是在害你自己你知道吗?”
徐子一连人带椅子被周时哉打倒在地,他也没发火,只是揉着嘴角,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现在这样能起到什么作用?”周时哉恨不能一巴掌把徐子一给抽醒,“你心里难受你就说出来,你这样谁会知道?”
“我不难受。”徐子一看了周时哉一眼,“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周时哉觉得徐子一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拉了起来:“真那么喜欢就把人追回来,我下个月结婚,淮元也去,你自己看着办。”说完把他朝门外拉,“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家去休息一下。”
“她结婚了。”徐子一站在门口像尊雕塑。
周时哉的火气顿时从脚底板蹿了上来:“我看你现在就是闲得胡思乱想,你眼下要关心的不是她是不是结婚了,而是她最近业务上出了问题,你想想应该怎么解决,那张表格,我现在都觉得有问题。”
周时哉的一番话算是点醒了徐子一,他原本失焦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他回头看了眼周时哉:“谢谢你。”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变得忙碌起来时,他是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的。徐子一特意向人力资源部的主任要了当时淮元传上来的文件。
对于淮元和徐子一的事,主任或多或少有所听闻,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原本是想跟徐子一提一下的,可见他和郑子夫走得极近,他怕自己这一举动不落好,干脆就闭了嘴,谁知今天徐子一居然主动上门来朝他要东西。
“小徐啊,你要找那个表做什么?”主任委婉地问了一下,毕竟这个表涉及个人隐私,主任有些犹豫要不要给。
“一部的HR是我太……是我的朋友,我听说她最近出了点问题,所以我想看看,不知道方便吗?”徐子一险些脱口而出“太太”,最后关头又被他生生给改口了,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
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把表给了他。
徐子一拿到表格之后直接给了吕茂行看。
“这个表格是被人改动过的。”吕茂行一边看着表格的属性一边说,“最后一次修改的时间是上周四的十八点零二分。”
徐子一皱眉,那个时候淮元已经下班了。
“你再帮我看看上周四十八点左右的共享文件夹访客资料。”
吕茂行挑眉:“你觉得这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这种公司级别的事故不是经常有,淮元可以算是先例之一,后续的考核一定不会轻。
“这人也太缺德了吧,是不是弟妹挖过这人家的祖坟啊?”吕茂行一边打开共享文件夹用自己的管理员权限查看访问记录一边骂,骂到一半又突然噤了声,他看着电脑上的IP地址,有些尴尬。
“这人是谁?”
吕茂行喉咙口发紧,他忙关了电脑:“弟妹已经被处分了,不如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是不是林殊窈?”徐子一好像没发现吕茂行的窘迫,直接问出了吕茂行不方便说的那个名字。
徐子一这么多年,一共就谈过两次恋爱,林殊窈是他的初恋,虽然对于这个人,徐子一从没有多言过,可大家都觉得她对徐子一来说是不一样的,毕竟后来徐子一对淮元什么样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算了,这次算是弟妹倒霉,你在别的方面补偿她一下,实在不行就跟徐叔说说,你出面,她这事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徐子一看了吕茂行一眼,直到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淮元死心离开自己的原因,连他的发小都认为在他心中林殊窈比淮元要重要许多,更何况原本就有心结的淮元?徐子一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就这么一件破事,他隔了十多年才醒悟。
“这辈子我爱过的女人叫淮元,她是我唯一爱的。”徐子一看着吕茂行,“以前是我没跟你们说清楚,这事怨我,以后你们知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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