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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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公子因情生怨恨白凤儿襄州踏雪行

因为招募新兵的缘故,赵匡胤声名远扬,算得上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白少宗很快就打听到了他的下落。这天白少宗找到军营,站岗的军士要他在外等候。过了一会,赵匡胤走出军营。他远远就看到了白少宗,于是大步迎上,拱手道:“白大郎君,想不到是你。”白少宗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赵匡胤笑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的。不过最近要训练新兵,实在抽不出身。”白少宗问道:“你找我有甚么事?”赵匡胤笑道:“我最喜欢以武会友,想和你比试武艺。”白少宗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和你说说比武招亲的事。你胜了我阿妹,却一走了之,终须给个说法。”

赵匡胤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当日我见你们兄妹武艺精深,犹是敬佩,因此登台领教武功,竟然疏忽了此节。”白少宗道:“你不知道比武招亲的规矩吗?”赵匡胤道:“我知道。”白少宗艴然作色,道:“既然知道规矩,为何不辞而别?戏弄我白家吗?你把我白家当成甚么了?”这句话把赵匡胤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方道:“我实在无意冒犯白家,不过切磋武艺而已。”白少宗道:“家父要见你,跟我走罢。”

正在这时,董遵海骑马而来。这些时日,他意志消沉,整日借酒消愁,对月嗟叹。董宗本见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犹是痛心疾首。最后不得不拿出刺史的威严,强令他到军营理事。董遵海满脑子都是白凤儿窈窕的身影,哪有半点心情到军营理事?后来董夫人苦口婆心的好说歹说,董遵海才勉强答应。骑上骏马,慢慢腾腾来到军营。

他一看到白少宗,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当下翻身下马,问道:“白大郎君,你找我吗?”白少宗皱眉道:“我找赵匡胤。”言罢移步而去。董遵海眼见赵匡胤跟在白少宗后面,心中大奇,问道:“你去哪里?”赵匡胤道:“他要去白家一趟。”董遵海更是大惑不解,道:“他要你去白家做甚么?”赵匡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赵匡胤跟着白少宗来到白府,白慕山坐在前厅。白少宗道:“父亲,赵匡胤来了。”赵匡胤艺高胆大,并不惧怕,但是白慕山是前辈高人,当下一揖为礼,恭恭敬敬道:“晚辈见过前辈。”白慕山上上下下打量几眼,道:“你就是昨天那个不辞而别的小子?”赵匡胤回道:“正是晚辈。”白慕山见他不亢不卑,心中不禁有气,沉声道:“你在戏弄白家吗?”边说边轻声咳嗽。赵匡胤道:“昨天晚辈眼见白大郎君武艺精湛,顿生惺惺相惜之心,因此上台比武,没有冒犯白家的意思。”

这时白凤儿端了汤药过来,道:“阿爹,该喝药了。”白慕山道:“先放下罢。”白凤儿依言把汤药放在几上。赵匡胤微微一笑,道:“二娘子身手不凡,虽然最后是我胜了,其实胜之不武。”白慕山见他嬉皮笑脸,怒道:“把昨天的事说清楚。”赵匡胤道:“晚辈已经说清楚了,就是兴之所至,比试武功而已。”白少宗‘哼’了一声,道:“你明知道是比武招亲,既然胜了,就要娶我阿妹。”赵匡胤怔了一怔,神情为难,道:“可是我有妻子了。”

白慕山霍然而起,怒道:“你成过亲了,还敢上台比武吗?看我不打断你的骨头。”白少宗道:“阿爹,你抱恙在身,孩儿出手教训他就是了。”白慕山点了点头,白凤儿道:“阿爹,先喝药罢。”白慕山坐下,喝了汤药之后,怒道:“还不动手吗?”白少宗答应一声,使出一招‘龙游大海’,攻向赵匡胤。赵匡胤正要与他一较高下,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使出‘三十二势长拳’。两人各自出招,就在客厅里打了起来。

白凤儿目不转瞬,凝神观战,既不愿看到兄长输,也不愿看到赵匡胤胜,心情十分纠结。白慕山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白少宗和赵匡胤棋逢对手,斗得分外激烈。赵匡胤好不容易遇上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全力以赴,越打越是精神抖擞。一边大声喝叫,一边拳出如风,丝毫看不到败退的迹象。可是想要获胜,却也并非易事。白少宗在自己家里和赵匡胤打成平手,终究面上无光,出招也更急了。

白慕山见他们激斗良久,还是难分难解,原本黑色的脸庞,变得更加铁青。终于忍不住喝道:“你退下。”白少宗知道父亲要亲自出手了,当即退开。赵匡胤正要赞叹白少宗武艺精湛的时候,白慕山双手一按椅子,飞身而起,出掌拍出,将赵匡胤打飞出去。他自己则借着掌力飞回到椅子上,四平八稳的坐下。赵匡胤被白慕山浑厚无俦的掌力打得飞出,落在对面椅上,将椅子压断。总算皮粗肉硬,身体健朗,伤势不重。

白慕山这一掌使出了十成功力,又剧烈咳嗽起来。白凤儿一边轻轻为他拍打背心,一边望向赵匡胤,但见他爬了起来,不知受了重伤没有,颦蹙双眉,神情关切。双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要说甚么,但是欲言又止。白慕山沉声道:“这点道行,还敢到白家撒野吗?”赵匡胤心想:“不是你们要我来的吗?”走上前去,道:“前辈功力高深莫测,晚辈败得心悦诚服。”

白慕山道:“说说我女儿的事罢。”赵匡胤看了白凤儿一眼,道:“二娘子美若天仙,只是晚辈已然成亲。”白慕山道:“那还不简单,回去杀了妻子,再与我女儿成亲就是了。”赵匡胤闻言一怔,断然道:“晚辈与妻子青梅竹马,前辈之言,恕难从命。”白慕山其实是在试探赵匡胤而已,倘若他满口答应,那么正是寡情薄意的小人,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却见他一口回绝,重情重义,心中虽然满意,但是脸色假装杀气腾腾,道:“进了白家,岂容你讨价还价?若不答应,你想出的去吗?”

赵匡胤亢声道:“前辈要晚辈回去杀妻子,还不如一刀杀了晚辈。”昂首正色,没有一丝畏惧之色。白慕山厉声道:“你当真不怕死?”赵匡胤实话实说,道:“晚辈也会怕死,可是用妻子的性命,换取自身的平安,决计做不出来。”白慕山道:“看来你很有骨气。”顿了一顿,又道:“实话实说,倘若你没有成亲,会不会上台比武招亲?”赵匡胤道:“不论人品还是武功,二娘子都万里选一,晚辈当然心动不已。”白慕山沉吟片刻,道:“好罢,你先回去,日后再找你。”赵匡胤道:“晚辈告辞。”

赵匡胤回到军营,只是董遵海正在营门外张望。董遵海见他回来,走上前去,问道:“白少宗要你去白府,究竟为了何事?”赵匡胤道:“也没有甚么事,我和他比试武艺,结果平分秋色。后来白老英雄出手,一招就把我打倒在地了。白老英雄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我输的心服口服。”他据实相告,董遵海却是满心狐疑,追问道:“当真就是打了一架,没有再说别的事情?”赵匡胤摇头道:“没有了。”董遵海仍然不信,眼见套不出真话,只得作罢。

赵匡胤离开白府之后,白慕山道:“适才我只是试探赵匡胤罢了,倘若他满口答应回去杀了妻子,那么就是无情无义之徒。可是不假思索,一口回绝,看来倒也有情有义。”顿了一顿,又道:“乖女儿,你怎么想的?”白凤儿道:“全凭阿爹做主。”白慕山沉吟片刻,道:“好罢,容我再想想。”

此后董遵海像防贼一样的防着赵匡胤,也搬到军营住下。赵匡胤走到哪里,他也跟到哪里,当真是如影随形。赵匡胤问心无愧,假装毫不知情。

这天一名军营门口站岗的兵卒找到赵匡胤,道:“有位姑娘找你。”赵匡胤心想:“我在随州并不认识哪位姑娘,这位姑娘会是何人?”念及于此,当下问道:“那位姑娘姓甚么?在甚么地方?”那兵卒道:“她说姓白,在军营外等你。”赵匡胤猜到是白凤儿,当下走了出去。董遵海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听说一位姓白的姑娘找到军营,心中起疑,于是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赵匡胤走到军营门口,果然看到白凤儿站在对面树下,当下走到近处,笑道:“二娘子,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白凤儿微微一笑,问道:“你在这里做军官吗?”赵匡胤道:“也算是罢。”顿了一顿,又道:“白老英雄好吗?”白凤儿摇了摇头,道:“阿爹还是老样子,整日咳嗽。”眼见董遵海走上前来,不禁眉头一皱,道:“咱们去别处说话。”董遵海道:“二娘子,当日的事,我万分后悔,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白凤儿面有愠色,道:“你品行不端,不找你算账,就便宜你了。”转头对赵匡胤道:“我不想看见他,咱们去别处说话。”

董遵海道:“有甚么话,为甚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白凤儿冷笑道:“你既然想听,本姑娘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就是。”又对赵匡胤道:“我阿爹说了,虽然你成过亲,但是只要我喜欢,还是可以嫁给你。”这句话如同一阵惊雷,只震得董遵海脑袋嗡嗡作响。他神情陡变,质问道:“你说甚么?再说一遍。”白凤儿道:“我阿爹说,虽然他已经成过亲了,但是只要我愿意,还是可以嫁给他。”

董遵海不敢得罪白凤儿,于是迁怒于赵匡胤,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我道这些时日你怎么鬼鬼祟祟,原来私下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白凤儿正色道:“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可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董遵海忍无可忍,用尽全力打了赵匡胤一拳。白凤儿容颜大变,嗔道:“你怎么动手打人?”董遵海怒道:“打人还是轻的,我还要动手杀人。咱们父子好心收留你,你却背后捣鬼,当真是无耻小人。”得罪了董遵海,赵匡胤自知无法在随州立足了,心想:“我有手有脚,何须你们收留?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立足之地吗?”当下脱了军服,骑上沈举文赠送的骏马,行出军营。白凤儿问道:“你去哪里?”赵匡胤扬声一笑,道:“我要离开随州了。”白凤儿正要阻止的时候,赵匡胤已然驰马快如离弦之箭而去,想要追赶,已是不及。

赵匡胤年轻气盛的年纪,心想:“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一身武艺,还怕没有出路不成?”又想董遵海气量狭窄,离开随州未必是件坏事。赵弘殷为人和和气气,交游广阔朋友众多。写了两封信给赵匡胤,一封是给董宗本的,另一封是写给复州防御使王彦超的。赵匡胤揣着第二封信,直奔复州。身为武将的王彦超十分爽快,给了他十贯铜钱,打发他上路了。

赵匡胤碰了壁,第一次尝到了吃闭门羹的滋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王彦超有眼无珠,不收留我,为再去别处碰碰运气。”牵着马信步而行,路过一家赌场。店伙笑容可掬道:“瞧你红光满面,一定运气极好,进来玩几把,说不定能赢一大笔钱。”不知道是甚么原因,赵匡胤鬼使神差进了赌场赌了起来。今天的手气竟然十分不顺,每把皆输。越输越急,越想赶本,可是越赌越输。到得最后,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他想事情不会如此的邪门,一定会赌场做了手脚。念及于此,断定这家赌场是个黑店,当下大声道:“你们是黑店,把钱还给我。”说着伸手去抢桌子上的钱。

赌场的打手眼见有人抢钱,当下四面八方冲来。赵匡胤今天不但赌运差到极处,武功也施展不开,竟然不敌众打手。既然打不过,别无选择,唯有夺路而逃。偏偏霉运不断,竟然逃反了方向,逃进了赌场的后院。众打手围住赵匡胤,渐渐收拢包围的圈子。赌场老板腆腹挺胸,戟指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抢钱抢到老子头上来了,嫌命不够长吗?给我打,打死这个不要命的东西。”

赵匡胤给众打人逼得退到墙角,墙角是座臭气熏天的茅房,已经无路可退。他急中生智,当下绰起舀粪的大瓢,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大瓢裹挟着臭气,横扫而出,顿时粪便与臭气齐飞。他手握这件奇臭无比的神兵利器,顿时威风凛凛。众打手相顾骇然,四散逃窜。

赵匡胤奔出赌场,不敢稍有停留,骑上骏马,夺路逃出城去。回头看时,赌场的打手没有追出城来,这才放下心来,于是按辔徐行,找遍了全身,只剩下三枚铜钱了,心想:“身上仅剩三个铜钱了,这该如何是好?”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转念又想:“成了这个狼狈模样,我还有甚么面目面对父母妻子?”想到这里,不禁心生愧意。

他离开家乡以来,屡受挫折,可是极其自信,竟然越挫越勇,心想:“我年纪轻轻,一身武艺,还怕没有出路?”可是出路究竟在何方,自己也是举目茫然,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行数里,马儿饿了,于是停下来吃路边的枯草。赵匡胤心想:“你饿了可以吃草,我穷得一干二净,能吃甚么?”眼见路边湖畔漂着几节莲藕,不胜大喜,心想:“天无绝人之路,终究不会活活饿死。”来到湖畔,用长棍捞起一节莲藕洗净,就这么生吃起来。已经是冬月时节,天气寒冷,正是收获莲藕的时候,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虽然漂在湖面上的莲藕品像不佳味道不好,但是饥肠辘辘,却是甘之若饴。一口气吃了数节莲藕,总算饱了,转念一想:“这一顿算是吃饱了,可是下一顿呢?”念及于此,不禁四顾茫然。

是夜赵匡胤栖身一座破庙之中,破庙半边坍塌,四处漏风,于是找了一些枯树枝和一些烂木头点成一个火堆。睡到半夜,火堆熄灭,他也给冻醒了。既然醒了,索性起来练功。习练棍法的时候,想起在随州时看到过村民用连杖击打晒干的黄豆去皮的情形。回忆当时的情形,看这手中的长棍,不禁忽发奇想:“如果把长棍锯成两截,用铁链铰接起来,一头长一头短,岂不也是一件兵器?”虽然想把长棍锯成两截,可是手里没有工具,只得作罢。

次日,赵匡胤找了一间铁匠铺,用身上仅有的三枚铜钱,要铁匠打了一根铁链。把长棍锯成长短两截,长的一头是短的两倍。然后用铁链铰接起来,取名为‘大小盘龙棍’。他回到破庙,日日夜夜习练‘大小盘龙棍’棍法。好在附近有的是菜地和湖泊,饿了就出去偷菜地的菜吃。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到一条鱼吃。只是向来饭量极大,时常觉得饥饿。

这日午后没有多久,赵匡胤胃响肠蠕,肚子里发出一声声鸣响。刚刚啃完一个萝卜不久,竟然又饿了。他只得放下盘龙棍,出了破庙,径直走向菜地。他在破庙住了十数日,每天偷菜充饥,早已轻车熟路。来到菜地之后,四下打量,附近静悄悄的,并无人影,当下拔起几个萝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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