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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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节俭天子撤珍馐上贺表柴荣呈铁桶

过不多久,王殷随同孙延希来到御花园。王殷上前道:“陛下召见,有何吩咐?”郭威笑道:“太尉进来说话。”王殷走进凉亭,郭威又道:“这里没有旁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王殷告谢入座。郭威开门见山道:“辽国虎视眈眈,河北一旦受到侵袭,国本就会动摇,我和王相公商议,太尉先坐镇河北,震慑辽军。”王殷闻得此言,第一个念头便是功劳太大,受到了猜忌,因此要被贬出朝廷。

王峻眼见王殷不语,知道他的心思,哈哈一笑,道:“太尉切莫误会了陛下,不是你功高震主,受到猜忌,才让你出任天雄军节度使。实在河北乃是北方屏障,不能出一点乱子。能征善战的大将太少了,再说你是陛下的心腹大臣,深得陛下信任。你怎能不为国效忠,为君分忧?”郭威颔首道:“朕原本准拟命柴荣任天雄军节度使,但是他太年轻,怕是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太尉素有威名,在军中极有威望,天雄军怎敢不令行禁止?”顿了一顿,又道:“到了邺都之后,你和朕从前一样,典军如故,节制河北诸州军马。”王殷道:“容臣想想。”郭威笑道:“太尉慢慢想,想通了再回话。”言罢向王峻使了使眼色。

王峻会意,道:“咱们告退了。”郭威看了看天色,暮云低徊,已是向晚时分,点了点头,道:“忙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早点回去歇息罢。”转头道:“去福宁宫。”孙延希答应一声,问道:“陛下用不用辇御?”郭威皱眉道:“只几步的路程,朕走着去。”

等到郭威走远,王峻嘿嘿一笑,道:“瞧你忿忿不平的样子,一定觉得自己受到了猜忌。”王殷阴沉着脸,并不答话,心中默认了。王峻正色道:“你这样想不对。”王殷自觉功劳并不比他逊色多少,如今他身兼宰相和枢密使二职,成了大周朝说一不二的人物。自己则遭贬谪,出任节度使。如此天壤之别,怎不叫他愤愤不平?当下道:“我有甚么不是之处,还请相功指教。”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殊无求教之意。

王峻道:“大周朝如何立国,你我都身在其中,不必我赘言了。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个人模人样,可是皆是风吹两边倒的货色。哼哼,铁打的大臣,流水的皇帝。除了你我等少数几个人,陛下还信得过谁?这是其一。天雄军节度使是陛下登基之前的官职,无论谁人接任这个官职,都是无上殊荣,更何况节制河北诸州军马,真正的一方诸侯。你不想去,可是想去的大有人在。”

王殷想了一阵,转过念头,道:“依你之见,我应该赴任?”王峻道:“不但要赴任,而且还要敲锣打鼓,高高兴兴的赴任。”王殷神色迟疑,仍然犹豫不决。王峻又道:“大周朝刚刚立国,为了稳定人心,因此前朝官员一概留任。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就会慢慢的吐故纳新,该贬的贬,该赏的赏。而这时你远离是非之地,再轰轰烈烈干出些名堂,何愁不能回到朝廷?再说朝廷里有我周旋,你还不放心吗?”

王殷想想不无道理,当下道:“好罢,我去邺都赴任就是。”王峻口才绝伦,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不禁自己佩服起了自己,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铮铮铁汉,说去就去,不要这样愁眉苦脸。”王殷咧嘴一笑,可是模样古怪,比苦还要难看。王峻道:“这就对了,你要做大周忠臣,就要时时刻刻设身处地为陛下着想。无论陛下指向何方,都要不假思索的冲锋陷阵。到了邺都之后,时常给我写信。朝廷里有我,尽管放开手脚去做。”

来到福宁宫,已经是掌灯时分,宫檐下每隔十几步就挂一盏灯笼。董氏已经被册封为德妃,听说郭威到来,当下迎出宫门,道:“陛下来了。”今天既是郭威登基的日子,又是册封为妃的日子,双喜临门。因此还是头带凤冠,身穿朝服,脚上一双锦鞋。虽然四十来岁年纪,风韵犹存。郭威微笑着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董氏问道:“陛下吃了晚饭没有?”郭威道:“今天和大臣们议了一天的国家大事,一口水也没有顾的上喝,你不问,我倒是忘了。你这一说,真是觉得饿了。”董氏道:“我也一天没有吃食,正好在福宁宫吃顿晚饭。”转头吩咐孙延希,准备晚饭。孙延希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吩咐司膳太监生火做饭。

郭威四下环望,眼见宫内到处点满了蜡烛,便是角落处也灯火通明,宫内亮的如白昼一般,道:“蜡烛可比油灯贵多了,留下几支就够了。”董氏当下吩咐宫女,道:“把角落里的蜡烛都灭了,留下六七支就够了。”郭威正色道:“你我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有点亮光足矣,留下三支罢。”宫女当下熄灭了角落里的蜡烛,只留下三支,光亮顿时昏暗了下来。

董氏笑道:“这福宁宫里衣裳被褥都是绫罗绸缎,用物不是银器就是玉器,有好多东西,别说没有见过,从前听得没有听过,要说昭圣皇太后可真会享福。”郭威道:“昭圣皇太后不是贪图享受之人,当年汉高祖太原起兵的时候,没有钱财赏赐大家,打算先搜刮百姓。她诤言谏道:“陛下凭借河东起兵,宣称义军,解民之困厄,救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就应该拯救黎民苍生。可是百姓们还没有得到陛下的恩惠,却要先贡献财物,陛下岂不失信于民了吗?妾身愿意把积攒的财物全拿出来,虽然不多,但是将士们想必不会有怨言的。”高祖听了这些肺腑之言,终于矫枉过正,收回成命。这件事传了出去,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犹是得到了民心。”

董氏知道自己失言了,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刚进皇宫,处处觉着稀奇,眼睛都看花了。”郭威正色道:“这些奇珍异宝,还是少看为妙。”顿了一顿,又道:“福宁宫本应该是圣穆皇后的宫殿,她亡故多年,这福宁宫空着也是空着,你住下便是。”他登基之后,追封柴氏,也就是柴荣的姑姑,为圣穆皇后,董氏道:“若是不便,我搬往别处就是。”郭威见她言语之间竟有三分哀怨之意,笑道:“我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顿了一顿,又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此生不会再立别人为皇后了。”董氏叹息一声,道:“她虽然死了许多年,可是陛下仍然念念不忘,毕竟在陛下心中,还是她最好。死人为后,我这活人为妃,似乎...似乎显得多余了。”说到最后,又是嫉妒又是伤感又是无可奈何,竟然落下了两行泪水。

郭威见她失声坠泪,心中一软,抚着她的肩头,道:“我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负情凉薄之人,你也不会嫁给我了。”说话之间,孙延希在宫门口道:“陛下,晚膳到了。”他如今已是侍驾太监,郭威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比起从前,更加忙碌了。

郭威小声道:“你这般模样,倒叫太监宫女们笑话了。”董氏也觉得失仪了,抹了抹腮旁泪珠,道:“把饭菜送进来罢。”孙延希答应一声,对身后的宫女们招了招手。十几名宫女鱼贯而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菜。董氏道:“陛下也该饿了,吃饭罢。”郭威走到桌旁,却不坐下,仔细打量桌上的菜肴。连汤带菜,林林总总,竟然多达十八道。有的菜肴盛在水晶盘里,有的则用银碟。尤其两盏碧绿的玉碗,盛着金黄色的稠羹,格外引人注目。盛酒的酒壶及酒杯碗筷,也皆是银器。他身居高位,算是见多识广,此刻随随便便一顿晚饭,总算是见识到了皇家的气派尊崇。

董氏道:“这许多吃食,咱们两人怎么吃的完啊?”郭威冷冷道:“这是把咱们当成饭桶了。”看着这一桌点缀的花里胡哨,琳琅满目的菜肴,董氏目不暇接,竟然有一半不认识,于是指着那盘鲤鱼,道:“这是鱼,我认识。”又指着一盘菜肴道:“这是甚么,我就不知道了。”又问郭威,道:“陛下识得这是甚么吗?”

郭威拿起银箸夹了一块,此物与人的小指一般长,只是形状扁平。色泽红亮,异香扑鼻。他向来不在意饮食起居,又是穷苦人出身,但求吃饱足矣。后来做了枢密副使,每顿也不过二三个菜,几张面饼或者一大碗面条罢了。董氏笑道:“陛下尝尝。”郭威迟疑一会,终于放入口中,咀嚼起来。此物劲爽弹牙,越嚼越香。虽然吃出是肉,究竟是甚么肉就不知道了。董氏问道:“此物好吃吗?”

郭威道:“我不注重饮食,只要能填饱肚子的,都觉得好吃。”转头问道:“这一大桌上菜肴有肉有鱼,要花多少钱?”孙延希道:“这个小人不知道,陛下想知道,可以传司膳太监。”郭威道:“传司膳太监,朕有话问他。”

孙延希应声退出宫门,过了一会,领着司膳太监走到宫门外,道:“陛下,司膳太监到。”郭威道:“进来罢。”司膳太监四十多岁,生的矮矮胖胖,肚子又大又圆,仿佛十月怀胎了一般。他趋上前去,满脸堆笑道:“小人见过陛下。”郭威道:“你就是掌管饮食的司膳太监?”司膳太监毕恭毕敬道:“小人正是,这些菜肴还合陛下和德妃的胃口罢?”郭威不答反问,道:“这一桌子菜肴,花费了多少钱?”司膳太监回道:“回陛下,好几百贯钱。”

郭威见他含糊其辞,顿时不悦,沉声道:“三百贯就是三百贯,五百贯就是五百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甚么是好几百贯钱?你如实回答,究竟花费了多少钱?”司膳太监道:“大约六七百贯罢。”郭威倒吸一口凉气,质问道:“甚么?就这区区一桌菜肴居然花费六七百贯钱?你仔细说说,这些钱究竟用在了甚么地方?”司膳太监道:“陛下抚有天下,以天下奉养,一应饮食皆是天下最好的。每样食材都经过精挑细选,都是最好的。”指着银酒壶,又道:“就说这壶酒罢,此酒名为‘百花酿’,以百种鲜花及晨曦之朝露酿制而成。别的不说,就说采集朝露,就颇费人力。这一壶酒就要五十贯钱,说是琼浆玉液,丝毫不足为过。”

郭威转头对董氏道:“朕从前嗜酒如命,有次喝醉了酒,仗着酒性曾在闹市里杀了个欺行霸市的屠户。”董氏微微一笑,道:“看来陛下还是性情中人。”郭威道:“说跑题了,年轻时没有钱,可是酒瘾发作起来,约束不住自己,就卖浊酒喝。后来读了书,懂的道理也多了,不敢喝酒误事了,也越喝越少了。”

伺膳太监一脸谄媚之色,道:“这百花酿乃是酒中极品,请陛下和德妃品品。”言罢捧起银壶,斟了两杯酒水。郭威见伺膳太监说的天花乱坠,也想尝尝被誉为琼浆玉液的百花酿究竟是甚么滋味,端起银杯,正要一饮而尽的时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即放下了银杯。伺膳太监大惑不解,问道:“陛下怎么不喝?觉得这酒不好吗?”郭威冷笑道:“就是这酒太金贵了,朕喝不下去。”

伺膳太监见他一付小家子气的口吻,猜想是个小气悭吝的主子,顿时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但是脸上却不敢表露丝毫不敬的神情,道:“前朝隐帝在位之时,一顿宴席何止千万贯钱,单是赏赐伶人,出手就是几条玉带。一壶百花酿,并非十分金贵。”一提起刘承祐,郭威不禁一肚子气,怒道:“他生在蜜罐子里,没有吃过苦,更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国库里的钱早就被他挥霍一空了,最后给奸佞杀了,这就是报应。”顿了一顿,又道:“国库里的钱早就给隐帝挥霍一空了,哪里来的钱做这几百贯钱一桌的酒菜?”

伺膳太监道:“回陛下,虽然国库里没有钱,但是隐帝还有自己的钱库,这一桌酒菜的花费,来自隐帝的钱库。”郭威道:“他一步也不迈出皇宫,要钱做甚么?这些钱又是从何而来?”伺膳太监道:“这些小人就不是很清楚。”孙延希道:“回陛下,皇宫里有兵器坊,打造兵器挣的钱,就进了隐帝自己的钱库了。”郭威明白了,颔首道:“他做天子不是为了治理国家,而是想着法子捞钱,骄奢淫逸。把国视为家,家国不分,不国破家亡才怪。”

伺膳太监道:“陛下,酒菜都凉了,请进膳罢。”郭威道:“国家积贫积弱,很多穷人一天都吃不上了一顿饱饭,朕出自贫寒,这几百贯钱一桌的席面,无福消受,撤下去罢,全都倒了。”董氏道:“倒了岂不浪费?已经做了,吃这一顿算了。”郭威冷笑道:“吃这一顿算了?倘若吃顺了嘴,天天想着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大周江山岂不和后汉一样,也成了短命王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样的锦衣玉食,朕碰都不敢碰一下。”董氏见他口气越来越是严厉,不敢再劝。

伺膳太监道:“这些菜肴若是不合陛下的胃口,小人再另做一桌。”郭威摇头道:“不必了,煮两碗面片就够了。”伺膳太监连声说是,心想:“放在一桌子山珍海味不吃,却吃面皮,真是穷人的贱命。”只听得郭威续道:“以后朕和德妃的膳食不必铺张浪费,一个人两三个菜,两人人一同进膳,三四个菜足矣,不许再多。”

伺膳太监道:“天子和妃嫔的膳食,自古皆有定制,万万裁减不得。天子抚有四海,以天下奉养,倘若一顿只三四个菜,和寻常人家有甚么分别?”郭威大为不悦,道:“你说说何为天子,何为寻常人家?”伺膳太监再没有眼光也看出他动了怒容,嗫嗫嚅嚅道:“陛下...就是天子。”郭威冷冷道:“在你们看来,天子就该锦衣玉食是不是?就该醉生梦死是不是?就该在皇宫这温柔乡里迷失,无法自拔是不是?朕告诉你,守疆土、御外侮、养百姓、富天下,才是天子之正道。一次宴席,花费成千上万贯钱,那是荒淫无道,是败家子。”这句话说得疾言厉色,伺膳太监吓得连声说是,忙不迭的撤了酒菜。

孙延希早就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眼见郭威神情不对,缩着脑袋和伺膳太监一同退出福宁宫。伺膳太监一肚子怨气,道:“我寻思着新天子登基,于是绞尽脑汁,甩开膀子做一桌子山珍海味,着意巴结一下。想不到这新天子竟然是天生的贱命,享不了福,吃不得好的。早知如此,煮一锅面片,撒几根青菜了事,乐得轻松。”孙延希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伺膳太监道:“这位天子无福消受,倒便宜咱哥俩了。去我那里,咱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个不醉不归。”

孙延希抚掌道:“正合我意。”忽然神情变得幸灾乐祸,又道:“我瞧这位天子是俭朴的主,每顿粗茶淡饭,只怕你再捞不着油水了。”伺膳太监满脸怨恨之色,道:“倘若真是这样,真是捞不着甚么油水了。”孙延希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一向大手大脚惯了,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伺膳太监道:“你莫要阴阳怪气的,这位天子是个小气鬼,我的日子不好过,你的日子就好过吗?实话告诉你,咱们都在一条船上,船若翻了,大家都要落水。”

孙延希惊醒过来,停下脚步,双眉深锁,一脸严肃,不知道在想些甚么。伺膳太监问道:“你怎么了?中了邪吗?”孙延希摇头道:“不对,不对。”伺膳太监问道:“甚么不对?发生了甚么大事?”孙延希道:“这位新天子与众不同,你看出来没有?”伺膳太监一脸不以为然,道:“有甚么与众不同之处?难道多出了一个脑袋不成?”

孙延希道:“你好没有眼力,陛下与汉隐帝大不相同,你没有看出来吗?”经他这么一说,伺膳太监也有同感,连连点头道:“是啊,给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们大不一样。虽然我只见了陛下一面,可是能感觉的到他的眼神十分犀利,虽然没有发怒,可是自有一股威严气势,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不怒自威’?”孙延希道:“我侍奉过高祖和隐帝,看人不会错的。陛下极其精明,不是好欺瞒的人,咱们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伺膳太监嘿嘿而笑,道:“我看你疑神疑鬼,大概多虑了。”孙延希道:“这是怎么说话?”伺膳太监道:“我掰开了跟你说罢,我进宫快有二十个年头了,这二十年来历经了三朝六帝,分别是唐闵帝李从厚、唐末帝李从珂、晋高祖石敬塘和出帝石重贵、汉高祖刘知远、汉隐帝刘承祐。”一口气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你看出甚么门道没有?”孙延希还是没有领悟,问道:“甚么门道?”伺膳太监压低声音道:“这些朝代是短命的朝代,这些个天子也都是短命鬼,没有一个长久。别看陛下神气活现,谁知道他能活几年,说不定哪天就咽气了。”

孙延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伺膳太监笑道:“你知道这叫甚么吗?这就叫铁打的皇宫,流水的天子。反正是皇帝轮流坐,不管打雷还是下雨,咱们岿然不动。”孙延希笑道:“别看你一个伺膳太监,平日烟熏火燎,一身油烟,想不到肚子里竟然有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伺膳太监拍着凸起的便便大腹,得意洋洋道:“你以为我这里面尽是酒肉吗?这可是一肚子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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