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春意深·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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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后几日,沈嬅蛰伏不动,一切照常起居,但每日的安胎药却叫柳清悄悄换了。

因沈嬅有孕,今上与太后亦是十分重视,倒比贞绮多了几分,两省六局下诸司对挽香阁分外关切,用度比之诸阁多了几番。

这日,贞绮特来挽香阁,沈嬅虽不会她意,但乃是布了棋盘,与她手谈一局。

暖阁里的红罗炭烧得正旺,屋里还摆了几盆水仙和白梅,又暖又香,倒春天般。贞绮正与沈嬅对弈一局,她手中捏着一枚黑子迟迟不肯落下,“这几日下了几场大雪,可是越发冷了呢,可娘子这里,倒还是像春天一般暖和。”说罢,手中一枚棋子落下。

二人落子数枚,沈嬅才说:“你要是喜欢,常来坐坐也好,如今我跟你说话倒是投缘。”

“臣妾和娘子都是怀有身孕,可待遇便是天差地别了。”贞绮笑吟一声,“可娘子却是再宽和不过的人了。”

沈嬅见盘上残局,见她已是穷途末路,便落一枚白子堵死了她的路,“棋局已定,你还要妄自挣扎吗?”

贞绮看一眼棋盘,道:“娘子的围棋之术在宫中无人能比,就连官家也常常输于姐姐,臣妾认输。”

她探一眼窗外,问沈嬅:“踏雪寻梅,娘孑可曾见过这般盛景?”她只端详沈嬅一眼,续道,“人说做女人,特别是做宫里的女人,都是要像梅花一样才好,最是坚贞。还用杨花,也就是柳絮,来讽刺女子不守妇道。”

“妹妹这是有感而发啊,可要说与我作什么?”沈嬅斜看她一眼。

贞绮道:“臣妾近来读孟子,国朝向来以仁孝活天下,以孔孟之道奉为正理,可朱熹却自称夫子,自创程朱理学,不仅曲解了孔孟之道,连二程的名声也被他毁尽。《礼记·礼运》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朱熹却说,存天地灭人欲,可不就是曲解了吗?”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发乎情,止于理,朱熹也不过是一见识浅薄之人罢了,既比不上各大家,连我朝学士也比不上。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沈嬅徐徐说来,“若是真说起理学大家,便不得不提二程了。”

贞绮仍是温和笑道:“程门四子乃天下闻名的大学土,程颢程颐两兄弟教授学识,譬如孔子座下弟子三千,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学家。”

沈嬅伸指摆弄着插瓶的一束白梅,“说来,妹妹怎么有兴致看《孟子》呢?又为何会如此有感而发?”

“近来宫中盛行柳叶合心的纹样,可不知怎么回事,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竟传成了水性杨花,本来姐姐有孕,这些事情也是不必来叨扰姐姐的,只是如今宫中流言纷纷,姐姐也是要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她悄声附在沈嬅身侧细细说起,“只要姐姐留心一些,自然不难发现这些流言...”她加重了语气,“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沈嬅颔首,“不论是非对错,这次我信你,也算是你帮了我,我记着你这个人情。”

她起身,缓缓移步走出殿外。

午晌时,周衍命人传了沈嬅去福宁殿。

东暖阁里,周衍在一旁看劄子,沈嬅在他身边看书。

周衍手握着一本劄子看了许久,又递给沈嬅,“这是今日四哥八百里加急递来的劄子,你且看看。”

沈嬅默不作声,接过细细阅览一番,方道:“如今前线的战事已到了最后关头,四王爷说前线的钱粮吃紧,皇上打算如何做?”

“你觉得呢?”周衍问她。

她思索须臾,“依我所见,前朝战事乃是国朝第一大事,官家坐拥万里河山,自当是要以身作则,天下百姓才能纷纷效仿。”她停一停,又道,“请皇上下旨,缩减宫中的用度,用来贴补前线的钱粮。臣妾身居高位,愿与我大周兵士共存亡。”

周衍听得拊掌,笑道:“好,那便依你所言,裁减宫中用度,一切皆用来贴补前线钱粮。”

她仍然保持得体微笑,“但凭官家圣裁。”

朱批一挥,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周衍一面写朱批,还一面问她:“听说你今天找太医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不过是循例请平安脉罢了,官家不必挂怀。”沈嬅神色自若。

周衍道:“太医怎么说的?”

她正一正衣襟,“太医说臣妾的身孕过了六个月,已是定了下,只是如今生产在即,饮食上更要仔细,平日也可多在动些,到时生的时候也少受些罪。”

周衍“嗯”了一声,“既然太医这般叮嘱,那便要仔细些。”

恍惚间,沈嬅仿佛听见他一声极低的叹息,“别像她那样。”

沈嬅不解,低头想了许久,方知他说的是谁。她道:“当年的事,也大多是高氏的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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