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上)(1 / 2)
目下,封驭恰好在昭阳殿。这是宝卷把他弄来的,但主意还是其阿爷谢大人出的。谢大人得知连襟之子藏身在自家马厩夹壁,颇有些恐慌。
当天,安禄山忽然下令灭门封府,——既已错杀,索性将错就错,斩草除根。回家后,谢大人花了好大的工夫才,逼迫宝卷道出封驭下落。
去到哪里,城外的还是城内,颇费思量。
到城外就得经过城门,城门是最容易捕捉逃犯的地方,捉到的话,显然,谢大人父子和谢府也完了。
宝卷以为还是藏在城内的好,藏在马厩的好,藏在夹壁的好,但谢大人说大隐隐于市,越是风暴中心越是没风暴或略有风暴,——昭阳殿是最挨近安禄山的,封驭可以作为营建匠人之一,与谢大人手下一起进入宫城,抓捕他的人无论如何想不到罪臣封雨亭之子就藏在安禄山身边。
这个法子的好处,宝卷当然一眼便看明白了,但同时以为这是阿爷隔绝自家与表弟挨近的方式。他不想再丢失表弟了,在无意中导致师傅师娘师兄师妹给安庆绪抓捕后尤其不想丢失表弟,他的同门师弟。
他给谢大人最后通牒:“阿爷,要么把我也弄进昭阳殿,要么我去告官自首,说是我藏匿了自家表弟封驭。”
“祖宗啊!”
开始几日,兄弟俩真学作匠人,抹墙,刷漆,锯木,拌灰,样样都来过;哪个程序看上去最像样子,便充作哪个程序的匠人。宝卷抹墙好便专司抹墙,封驭钉钉又稳又直,便当木匠。
到了第五日,个头小的封驭悄然来到块儿大的宝卷身边,提醒他看四周匠人手中的家伙,那些营造房屋的用具。
宝卷粗枝大叶,不以为然,说无非尖了些长了点罢了,但绝对作不成作战用具。
封驭以为那些用具决不寻常,尤其适合近战巷战,所以这些匠人大有来历,或许是安禄山的便装禁军,悄然保护大皇帝,因所谓的大燕国近期怪异频现,或许将有巨大的变故发生;更有可能是大唐死士,混入营造队列,伺机行刺安禄山。
宝卷当然不信,说:“封驭,表弟,师弟,你蓦然间失去了父亲这座靠山,自然万分痛恨安禄山,自然巴不得有人秘密潜入来行刺他。”
“不是的,”封驭辩解说,“不曾有真正的匠人拿这般异样的用具。”
宝卷不耐烦说:“你好好藏在这里就是了,别唯恐天下不乱。”
“不是的,我真……”
“天下乱了,我阿爷也完了,我与你一般了,没阿爷保护了,而你,又没表哥师兄保护了。”
表弟笑表兄有眼无珠,若有眼有珠,不会这么疏于观察旁人外物的。他特别提示宝卷,那些拿着异常器具的匠人做起活来与他俩半斤八两,也是临时抱佛脚学会了,来装装样子的,之所以不怕人发现,是因马上便要有所行动,外人临时三刻发现不了。
一番话说得宝卷警然惕然,这才仔细观察,最终确然发现,那些汉子除了个别几个是货真价实的匠人,其余的并不擅长修葺营造,都是样子货,而且手上的器具太过锋利与修长,与别的匠人手中的同类物迥然其旨。
他还注意到,这些匠人衣裳里头都隐约藏着刀刃,眼睛注视的方向总在昭阳殿前门,——那里有安禄山的禁军把守,禁止任何人通行,除非是大皇帝特召的。
新的一天,昭阳殿警卫愈加森严,一会儿刀斧手从后门进入,一会儿又是弓箭手。禁军头目达奚璋过来驱赶匠人,说今日停工。
匠人正待离去,将作大匠谢大人却过来,对达大将军说:“这是急活不是慢工,是大皇帝让本官负责克日完工的,不信,可去问几墙之隔的大皇帝。”
达奚璋摇头说:“不可能,今日,或许现在,大皇帝在殿里审讯犯人,犯人是杨国忠之子杨去尘和其他不知名姓的反贼,现在去问大皇帝,自招杀戮,人家连尚食总监都咔嚓一刀挥为两段,俺算啥。”
接下来,禁军再没有找过匠人的麻烦。
威胁禁军护佑匠人一事居然是父亲谢大人做成的,其中意味着什么,宝卷当然明白,便在心里说:“哎呀,这些人是阿爷安插进来的,为的是杀灭安禄山及其中枢神经,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妙哉妙哉!”
但阿爷为何一定要把封驭也弄进宫城来,安置在昭阳殿左近,这是他不大能理解的,便把这个疑惑与表弟互通有无。封驭笑道:“当然这样好,这样我便能顺利出城了。”
“你是说这些大唐死士事成杀出城去,正好带上你。”
“现在也包括表兄师兄了。”
至于什么事最为重要,表兄弟俩却有分歧:一个以为是搭救去尘和师傅师娘师兄师妹,一个以为是刺杀安禄山,而有种种迹象和传闻指明刺杀安禄山是近期最易发生的,因那个大皇帝酷爱以身边近臣朝中大臣为杀戮对象。
正在此时,一个异常英武的少年恰好经过他俩,而他俩又说得略微激动了些,于是那少年笑嘻嘻停在俩人跟前。俩人顿然紧张:“不好,暴露了,要给杀了!”
“瞧啊,那些匠人都目不转睛看着这边!”
“是是,有些带着家伙过来了!”
但那少年让匠人忙他们的,而后对年随相仿的俩少年说:“就不能综合起来,既救你们的师傅师娘师兄师妹,又刺杀安禄山?
宝卷说:“对啊!——你怎么也知道我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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