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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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的水米未进,加上心神的久郁难舒,失了灵力护身的湛屿比寻常的普通人还不如,那禁制的灵场不单单震伤了他的经脉,还将那道禁锢邪灵的封印法咒也一并破了去。

湛屿自地上匍匐了许久才爬了起来,消瘦的面颊上擦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他望着江予辰魅惑众生的脸,清冷冷的问了一句,“当初在客栈,你说你心悦于我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江予辰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湛屿的狼狈,将挂在脸上的笑,加深到近乎残忍,“我江予辰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虚伪之徒,什么至交好友,什么同袍兄弟,还不是想在床上脱了裤子恶心我”

湛屿闻言,觳觫到脸色发白,一双大手紧紧的握着,指骨暴凸,血脉贲张,他缓缓睁大了双眼,偏着头微微的发着抖,颤声道“你骗我,你骗我的是不是”

江予辰凤眸乜斜,“我为何要骗你,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马上就要奔赴黄泉了,还有什么好骗你的”

湛屿霎时疯魔之血上涌,他含着满口的鲜血,将抬起的拳头重重的擂在了心口之上,那自虐般的力道击的胸腔闷雷炸耳,“江予辰,我湛屿一颗心里满满的都是你,我承认当初是我混账强,暴了你,可是我从小到大永永远远都将你排在第一位。”眼中的潮湿模糊了江予辰的轮廓,他似乎不惧怕死亡一般没命的向着金色的禁制冲去,在狂暴的灵流里悲痛欲绝,“你说我虚伪也好,说我恶心也罢,可你为何要无端端的自毁前程,无端端的杀害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我湛屿一个人对不起你,你要了我的命便是了,为何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为何连各安天涯的念想都不留给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而下,将这个俊美高大的少年逼迫的脆弱而无助。

面对湛屿的啜泣,江予辰不为所动,他依旧面冷晏笑,毫不在乎眼前之人的悲坳与自虐,他好似盘踞在丝网一端的玄蛛,骤缩着嗜血无情的瞳孔,凝视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湛屿的脸颊紧贴着禁制的光膜,任由那霸道的灵场轰的他唇角渗血,衣袂纷飞,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狰狞的伤口。

江予辰封冻的眼眸逐渐离析,到底是不忍心看着湛屿这般发疯的自虐下去,他挣扎着从水中站起,艰难的向着湛屿走去,那些沉重的铁链使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那强装的冷笑,在池水的映射下如暖阳消融的冰花,一点一滴的融成了盈盈粉泪,他可以做到对全天下的人冷漠,却唯独舍不得冷眼湛屿的受伤。

立在那道禁制的跟前,江予辰看到湛屿的眼窝里濛洇着浓血一样的赤暗,那双曾盛满了桀骜与狂放的眉眼,此刻溢满了凄楚的悲伤,它们灼热而浓深的凝望着自己,就算刚刚经历了冷血无情,依旧无法冷却那深埋入骨的赤忱情感。

他的心口又酸又涩的,蔓延而上的潮涌使他眼窝涩痛,想要滚落泪来,面对湛屿的伤痛他明明已经坚持不住,却偏要强装镇定到铁石心肠,“你还真是自恋的可以,我今日所做的一切,根本与你毫无干系”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湛屿迎着金色的飓风,怒喝道“为了名为了利为了铲除异己,还是为了手刃恩怨究竟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可以使你罔顾伦常,草菅人命”

江予辰蓦地冷笑,桀桀的凶戾攀爬上来,霎时扭曲了他那张好看的脸,“你问我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好啊那我今日就跟你讲讲我苟延屈辱的十九年是怎么过来的”

随着江予辰情绪的激愤,链条上攀附的金色咒印骤然间向着他的足裸游曳,将本就立在水中摇摇欲坠的男人轰然拽跪在地。

跪立的姿势对于一个明月清风般的男人来说太过屈辱,可江予辰此刻已将所有的气力转化为勃发的愤恨,他仰着头颅,目光凶狠,不甘心的冲着湛屿啸叫着,“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何会跟云莱揪扯不清吗那是因为我曾是尚兰卿用一粒碎银从养父手里买来的,我生平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就是这个拉我入地狱的男人赐我的。”

提起尚兰卿,江予辰有无数种噬咬的嫌恶与疼痛蔓延上来,它们尽数将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击垮,捣碎,露出那些掩藏已久的糜烂与污秽。

“有谁知道,在外人眼中循规蹈矩,不苟言笑的尚宗主,实则是个亵童的无耻之徒,从我拜入他鬼宗的第一晚,我便跪在冰天雪地里整整一夜,他高兴时打我,不高兴时也要打我,受了他的欺辱也就罢了,偏偏云莱上下没有一个弟子肯放过我”

江予辰稍稍抬起那苍白如雪的手臂,勉强做了一个敞怀的动作,“我时常两日里连一碗薄粥都喝不上,还要抱着满盆的脏衣裳去河边浆洗。”倏尔面上凝出一抹惨然的笑容,抬起的手臂慢慢的滑落进池水中,“门中的弟子无事,便成群结队的跑来河边消遣我,不是让我学狗叫,就是被糊的一身烂泥,若言语上稍有反抗,就会惹来一顿拳打脚踢。”

“你试过在封冻的河水里洗衣洗到毫无知觉吗你试过在寒冷的冬夜里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雪地里罚跪吗你试过时常在干活的时候无缘无故的被一脚踢下水的惊惶吗你试过差点被溺闭在脸盆里的无助与惊悚吗”

他每说一个,湛屿的眉宇便揪痛的加剧一分,他从未想过江予辰的童年会是这样的悲惨,会是这样的孤立无援。从前的他不会去问,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性情完美到毫无瑕疵,他对师门与袍泽的礼让儒雅,实数伪装的天衣无缝。

湛屿有一瞬间的惊悚,他害怕继续听下去,害怕听到更加无情的真相,那会将他彻底刺痛刺疯。

这时温暖潮湿的水牢,慢慢的阴风透骨,石壁上浸润的水渍逐渐凝成了霜白色。江予辰跪立的腿脚已经逐渐麻木,砭骨的窒冷流窜进心脏,使他齿关都在狠狠发颤。

“当我以为余生就这样惶惶渡过的时候,玄鹤真偏偏注意到了我”

最初的相遇,江予辰已经记不大清了,他只依稀记得那个阴鸷沉默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他正端着一盆水从回廊之下走过,那是尚兰卿布置给他的每日必修课,端着水盆绕着鬼宗的天殇斗场跑足五十圈,限时半个时辰,完成时不可将水洒少于盆内的刻度,否则一日不许用饭。

那天江予辰没有完成任务,被尚兰卿赶去演武堂打扫,他才下了回廊的阶梯,便被一个阴冷清癯的男人挡住了去路,他习惯了于人前瑟缩,便规规矩矩的垂首立在了石阶的一侧,却不想那个男人张口竟是要自己抬起头来。

他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他这张给他带来过太多的折磨与痛苦,但他更惧怕的是惹恼了眼前之人再无故的挨一顿拳脚。年仅七岁的江予辰像只被打怕了的狗崽子,哆哆嗦嗦的抬起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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