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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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无月的精神世界里,是金色的梧桐与纯澈的青莲掩映的,他的背后是巨大的飞鸟形态的建筑物,朱漆翠瓦,皎纱飘荡,恢弘的主殿之上,簇拥着星罗棋布的透明冰莲,它们自穹顶之上挥洒柔和的冷光,将大殿之中的一切物什渡上一层月色般的银霜。

这里简直比湛屿凝化的世界要华丽而奢靡千万倍,靖无月仿佛凯旋而归的帝王,独自一人踏上了威严的王座,一身艳丽的喜服亦是蜕变成了银色的战铠。

他斜倚在白玉雕琢的宝座之上,依如当年血洗西华殿这般屈起一条腿踩踏着座面放肆而慵懒着,他将修长紧实的胳膊架在膝盖上,垂下的指尖缠绕着一条红色的发带。

他似乎很是喜欢这条喜庆的红缎带,凝视着它的目光亦是温柔而宁和的,其中还掺着一丝疯狂与雀跃。

那出现在湛屿余光里的白衣人,此刻静静的伫立在空寂的大殿之中,他稍稍抬起被兜帽遮住的眼眸,慢慢的将眼前的景致打量了一遍,一抹诡谲的微笑自唇角攀附上来,使这个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多了一丝禁欲的妩媚。

靖无月透过缎带狭窄的缝隙间望过去,那位上一世便帮助过自己的挚友,一如既往的将自己遮蔽在银色的白袍之下,只能看到其衣袍之上,一朵一朵栩栩如生的舒展莲纹。

“白宁连这彼岸云台你都闯的进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宽大的兜帽将白宁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张若隐若现的薄唇在微微启阖,他说“当年我在这神洲里做了标记,只要它重现于世,我便能找到契机攻进来”

“我能完全将这个废物吞噬,今日还需多谢谢你啊”靖无月眉宇之间的凶戾更狠,仿佛一头月下窥伺的凶猛孤狼。

白宁勾唇浅笑,如春风轻拂嫩蕊,“哪的话待你大业功成,我们便可一举回到神界,再不必忍受这尘世的颠肺流离。”

“那倒是”靖无月乜斜着门外那一片绵延的金色树海,蓦地绞紧了手中的缎带,“我们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必将用无数的热血来偿还。无论是神界,还是凡间,都该彻底的颠覆一下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靖无月扬唇狞笑,嗜血的酣畅霎时倾覆了面颊,他逐字逐句道“当然是与我那不听话的小杂蛇好好过过招,给这腐朽的王朝,换个新的主人了”

“你要杀怀光帝”

“不”靖无月摇了摇头,“我磨了二十几年的利剑,是该轮到它出鞘试试锋锐的时候了”

白宁微笑的唇角先是一凝,随后是了然的舒展,他清凌凌的嗓音仿若檐上坠落的雪水,“我明白了用屠龙之剑了结那个昏庸的君王,势必会激起另一番实力的更迭,而新君上位,旧朝覆灭,今世您祭剑的牲畜便真是一举两得了”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靖无月的面上依旧挂着那残忍的微笑,全无慈悲与平和,“我筹谋了几辈子了,今世,我们终于可以带着满腔的愤怒,回家了”

“是啊”白宁垂首憧憬道“我们终于可以归家了。”

湛屿静静的伏趴在床边,漆黑的墨发垂落下来,遮挡了大半张容颜。

江予辰撑开混沌的凤眸,眼尾潮湿而稠红,他似乎在睡梦之中痛哭过,鬓边与耳廓都濛洇着晶莹的水渍,他脸色苍白,面容哀戚,仰卧在床榻间孱弱而绝艳。

江予辰再一次梦到了七年前的风雨之夜,那日黎清惨死,他亦身负重伤,在烟火林的那场阴谋里,他其实毫无胜算,若不是在紧要关头何语城的出现,他也许就魂断在了广成子的萧心剑下。

自他三人于缚影台上血洗无极观之后,何语城便与他和黎清分道扬镳,南下江南去了。他以为此生也许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却不想生死存亡之际,竟是这个内心困苦,颇有手段的怯懦师弟救了自己。

那个瓢泼的大雨之夜,他守着黎清冰冷的尸体静默无言,这个尘世似乎待他江予辰太过狭隘,与他有恩的姑娘一个接连一个的惨死,他无数次的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个厄运缠身的瘟疫,为何沾染自己的好人,都得不到好下场。

当年的岳从晗只因站错了队伍,便被自己利用悲惨丢命。

而今日的黎清因一饭之恩,便被牟轻风妒恨到强,暴糟践。

这两个曾温柔待过他的姑娘,偏偏红颜薄命,死无葬身之地。

他跪在黎清的尸体跟前怔愣了许久,久到砭骨的寒冷将周围的磐石都浸透,他看到何语城将不曾示人的佩剑残义,借着明灭的火光反复擦拭,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投入进来,他直起风骨挺拔的身躯,铿锵有力的踏到自己身边,阴鸷而坚定的说道“是我们该复仇的时候了”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艰难的向着伫立的何语城斜望上去,洞内的晦暗将他的俊颜模糊不清,但一双雪青色的眼眸却亮的极盛,仿佛虎视眈眈的锐利狼瞳。

那一刻,江予辰倏尔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将人世间的种种不公与坎坷全部化为了汹涌的赍恨,他从泥沙的粗粝之中站起身来,握鸩影剑在手,然后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向着那命里的旋涡孤身而去。

屠灭云莱,是江予辰一人所为,那广成子早已与陈祈朝相勾结,为了权势亦是为了名与利,听雨阁风评甚佳的伪君子竟然恬不知耻的做着云莱的走狗,他既然无法短时间追寻到广成子的踪迹,他便可以先拿云莱这颗供给毒瘤开开刀。

那一夜,他踏着满地的青霜与湿润的苔痕登上了悬浮在莫忘峰顶的神机城,庞硕的开明兽伫立在巍峨的山门之上,九张人面表情肃穆,大睁着眼眸环视着整座天城的范围。

因江予辰曾是云莱弟子,是以这守门的猛兽没有过多纠缠,就这样明晃晃的放任他走了进去。

云莱门徒众多,但门规亦是森严,入了夜便不准许弟子在厢房以外的地方徘徊逗留,是以偌大的天城灯火盏盏,却无一人独自外出。

江予辰抬眸望了望近前富丽堂皇的承天主殿,步道两侧十九盏鲸油灯塔默默的散发着辉光,与殿中奢靡的金色辉映着,明亮而艳丽的刺人眼眶。

幼年之时,因自己位份低下,就连接近这承天殿前的步云台都做不到,他只能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贴着阴暗的墙帷快速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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