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情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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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朝夕相伴,靖无月虽然将一项幽寂的静林寺绞的鸡飞狗跳,可他的正直与悲悯还是深深的触动了这两个避世多年的师兄弟。

世人皆知九天之上有神明,慈航普度,救苦救难可神明是什么样子的,除了只言片语所描摹的画像雕塑,每个人的心中自有一番不能为外人道的考量。

就像鉴释,他出家实属无奈之举,曾风光无限的英勇将军,叛国灭族永失吾爱,腥风血雨里常年征战,早已明晰所谓的神明不过是虚无蒙蔽的把戏,他们高高在上,却冷眼着众生的疾苦与分离,若终其一生的信仰得来的却是这种结果,那神明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鉴释每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沐浴血海的时候,他都会抬头望一望被硝烟弥漫的天空,看着那晦暗背后的清朗是如何铅云密布,嗜压人心。而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无论鉴释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渴死是多么的浓烈,都没能换下他染满亲眷的肮脏灵魂。

最后他无处可去,凡心未泯,入了空门

成佛成神对于鉴释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修行,更何况他这样的弑杀之人,死后没堕入九幽炼狱受那烹肴剜心之罚就该烧高香了,还能天不长眼的让他渡化飞升吗早些年鉴释还会默默地等,无畏的盼,后来他活了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容颜未变心思却沉淀了许多,然后他便伫立在寺庙的门口,拄着扫把仰天长叹“果然老天都是不长眼的,他这样的凶煞既然还没有死也就不怪这九州大地上好人受苦,恶人享福了”

可是靖无月的出现,又狠狠的将鉴释根深蒂固的偏见打的粉碎。尘世的百年修炼,亦是给了他一双慧炬的双眸,那靖无月虽然敛了神力,封了神格,可他自身萦绕的淡淡华光,却不是个散仙所能修出来的,这是彻彻底底的天生天养,鸿蒙之初便伫立在神格顶端的纯粹与强大。

这样得天独厚的神明,不是化天地见众生,便是避世以求超脱三界,神魂永世升华,像他这样入世救苦救难的傻子,还真是不多见。而且他完全没有神明那些寡淡的性格与架子,偷奸耍滑,讨乖卖巧,凡人所有的乖戾与狡诈他是学的有模有样,让你完全看不出这本是个该清净无欲,冷漠端方的神祗。

而最让鉴释惊诧的则是他知道自己背负的命格与责任,却没有推诿与抱怨天道赋予在他身上的不公。也许是神明做久了心性如此,也许是凡尘里俗世沾染的过多早已看透,总之他每天都过的伤血交加,没心没肺

可鉴释也知道这个神明动了凡心,他爱慕上了懵懂纯澈的江予辰。

江予辰虽然前尘悲苦,失了舌根成了残疾之人,可胜在一颗禅心纯净,他虽然清冷似霜,温润有序,却不懂何为情爱,而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相信两个男人之间能产生这种有悖伦常的情感。

可漫长的光阴里,缘来时,猝不及防缘去时,无力阻止他们遇见之时,没有好好的表露心迹,离别之后,思念深藏心底,铭记了沧海桑田终成痴妄与积怨

鉴释闲下来的时候喜欢占卜,他对于宿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可他唯独算不出自己的出路在哪,于是算鸡算狗,算花算草,算江予辰算靖无月。

落日楼头,风雨忧愁。又是一年杏黄微雨,蓑笠寒江头

江予辰陪着鉴释伫立在潮湿的轩窗前,目视着屋外仗剑而归的俊戾男人,他似乎心情有些压抑,细细的雨丝袅湿了他的鬓发与肩膀。

鉴释将手中的菩提子转了一圈,声线压抑而无奈道“苍梧幽境就快要开了想必他亦是乏术,忧虑频生”

江予辰凝视着靖无月略显孤寂的背影,看着他将一株横在眼前的海棠花掐落,和着雨水一并凑在鼻下轻嗅。直到这个男人缓缓的消失在了视线里,江予辰才以指沾着窗沿上的雨水,在桌子上写道:“可有解”

鉴释望了望那俊秀的字体,沉声道“太古凤凰已于苍梧之渊苏醒,与命定之劫交手,结魄重生,就是他靖无月的命谁也阻挡不了。”

这一年里江予辰已经翻遍了史书,却从未得知过鸿蒙降灾与三界。这神凤就像是天道横陈在背后的究极武器,此孽障一出,三界生灵都将无一幸免,而作为卑微的凡人有可能无一生还

而大彻大悟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江予辰没有遇到过靖无月,他或许可以坦然的面对这场浩劫,对于他来说,是生是死都不足为惧,这寡淡无味的一辈子他早就已经过够了。可一个人一旦尝过了热闹,便不再习惯孤寂的重临,所以他想要救助这个有趣又绵缠的伙伴,就像挽留那些当初被疾病夺走性命的鸟兽一样,就算是拼劲全力,他也想要再试一试。

在天罚将至的那段时日里,江予辰出奇的对着靖无月好,这让忧虑消沉的靖无月感觉到了重生,感觉到了欣喜。他以为自己的一片真心终于在湮灭之前得到了回应,这个淡漠疏离的美人儿终于肯向他敞开怀抱了。

他们时常背着鉴释溜出寺庙,游荡在朝曦与日暮的大街小巷。江予辰虽未剃度,却戒守清律,一板一眼都像个得道的高僧。可他身边的靖无月却像个来者不拒的大爷,于是江予辰时常着了他的道,不是喝了掺着酒水的香茗,就是拂过舞娘甜腻的衣角,更有甚者在醉酒的空濛里被某人偷亲了嘴角。

而这一切落在江予辰的眼底都是稀奇与矛盾的,他虽然知道这些东西攥在手中是不对的,可就是抑制不住那颗跃跃欲试的心,于是他跟着靖无月流连红尘,尝过世间百味,在这个神明晦涩而温柔的浓情里,渐渐迷失掉了本心。

终是一日梨花似雪,烈酒微醺,靖无月将宿在香雪里的江予辰覆压在身下,耳鬓厮磨。那时的江予辰被灌了半壶蜜酒,嘴里辣的发苦,当靖无月的舌尖不顾他的挣扎探进来的时候,那个一项运筹帷幄的男人突然停止了动作,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忍着心痛对自己说道“是谁这么残忍,割了你的舌头”

江予辰醉的头疼,面上虽然恍惚呆泞,可在听到对方询问旧怨的时候,还是难免露出一抹哀伤,不过这些都只是心底里的旧疼罢了,他已经不想在回味与揭露了,是以江予辰笑着摇了摇头,抬指歪歪斜斜的在靖无月的胸前写下了“自保”两个字。

“自保”

这两个字的出现无疑在靖无月疼痛的心上又凌迟了一刀,他的眼底倏尔就湿润到酸涩难耐,嗓音也颤抖的像是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什么样的事,需要断舌来自保”

江予辰抬起失落的凤眼,勉强露出一个还算舒然的微笑,抬指继续写道“忘了”

靖无月知道他是不想再提,是以缓缓的将其拥入怀中,吻了吻他的眉心,颤声道“你不说,我不问可是从今往后,我该怎么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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