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曲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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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从未觉得江予辰的出现是玷污他的神格,是抹煞他的纯粹,反而觉得这是救赎,是普洒阳光,是让他体会到,何为温暖的人间,何为炙烈的情感。

如若一个神明,终其一生都是这般寡淡无味的存在着,又何谈慈悲为怀,何谈体恤苍生。不能知其所感,就没有资格去决定众生的生死。

本该阴风阵阵的玄武祭坛,此时却因这个少年强行洞开了长生天阙而燥热不堪。玄武习惯了阴冷潮湿的涧底,乍一沐浴在神迹的光辉之下,忍不住想要闭紧眼帘,但是命盘上旋起的骤风又刮的它阖不上眼,于是在这将阖未阖的风沙里,殓宫那道厚重的金色大门洞开了。

随着宫门的开启,那少年明显体力不支,操控命轨的反噬已经将他的双肘之下齿无完肌,但他还是快速的扭转着命轨的天演方位,将本不该重临人间的神明强行召回。

靖无月在阵阵神力献祭的白光里,看到了位于阙宫中央的巨大神像。那神像身披银铠,白纱覆面,却赤脚站立在云台之上,它左掌虚抬至身前,拖着一朵半透明的莲花,而右臂却至肘部之下空无一物,但在右脚的一侧有拄剑的凹槽痕迹。

这宫殿之中的神像究竟是谁,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但是在疾风的旋涡之下又很是模糊,玄武半闭不闭的眼眸很是干扰着他的视线,靖无月极力的想要看清这殿中的一切,因为这很可能关系着事实的真相,但是独靠那少年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只能强行拘出靖无月沉寂在长生阙中的魂魄,却没法支撑着他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就在靖无月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神像背后的三座阴影的时候,那少年所用来献祭的神魂已经开始逐次枯竭,燃烧在血祭线上的灵焰一个接着一个的熄灭了下去。

没有了神力的支撑,少年遭受命轨的反噬只会更加的严重,可是他胜在一颗绝心永无退路,于是没了灵焰,他就将自己的神魂点燃,只见这个阴鸷的少年蓦地将神印自额前淬烧,紧接着他的周身燃起一丛直逼天际的淡蓝色灵焰,这般燃烧生命的孤注一掷,愣是将徐徐回寰的命轨又拉扯了回来,天幕之上即将阖闭的宫门又再一次缓缓拉开。

随着天光与水光的交错辉映,靖无月彻底看清了神像背后的三座阴影,那是天地间最不可撼动的三种力量水,火,风

这三种力量分别以寻常的形态呈现具象化,水是一道碧海旋涡,有巨鲸跟鱼群游曳其中,而风乃是一道袭天龙卷,夹杂着飞沙枯叶扶摇之上,而唯独代表着火的那一座却只剩下了一捧小小的火苗,但就是这捧最不起眼的小火苗,却是那少年势在必得的东西。

不知何时,一双看不见的手,颤抖的捧起那簇橙红色的小火苗,涧底的少年兴奋的满脸泪痕,尖利的笑道“哈哈哈我拿到了,哈哈哈哈,我拿到了从今往后,我看谁还敢忤逆我,谁还敢对不起我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欣慰的啸叫,合着鲜血与畅快吐出,刺耳的厉害。靖无月在层层风暴的摧残之下,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何放着水与风的力量不要,却偏偏要去夺取这样一簇比烛火烈不到哪去的残灵。就算他想要变强,也断不该选择这样残破的力量。

这个与秩序相悖的少年,究竟想要干什么

其实与天斗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事,因为天道的惩罚总是能让一个不知地厚的神明,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就在这个少年欣喜若狂的时候,神像覆面的薄纱忽然坠落了,骤然之间看到另外一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就算他靖无月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骇了一惊。不等他仔细琢磨这睁眼的神像到底要干什么,那少年便见好就收的速速退了出来,可是天阙宫内焉得尔等放肆,只见神像眸光一闪,风与水的力量便呈现铺天盖地之势,向着少年做法的方位扑杀而来。

少年见状,速速切断了神力的供给,反手将抢夺而来的火苗拍进了靖无月的额头,顿时玄武祭坛火光冲天,从靖无月神印里窜出的若火竟丝毫不比当年苍梧之渊神凤出渊的势头小。于是三股力量在半空焦灼,掀起了为之半个时辰的惨烈异像。

当时许多来不及撤离的百姓都被这异像绞杀,家园与农田悉数被毁,直到天阙神迹完全湮灭在了虚空,这场人间灾祸才逐渐平息下来。

涧外已是这般惨烈,涧底也饱受摧残。

只是因玄武臣服于靖无月,所以在这场灾祸里拼尽了全力想要护住他,从而也间接的保下了祭坛与那个少年的性命。

短暂的黑暗过后,玄武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靖无月借着涧底篝火的光亮,看到那个双手皆沦为白骨的少年正在靖无月的胸前施咒,他所绘制的咒印诡谲而难懂,是靖无月有生之来从未见识过的,但有那么几笔还是让他看出了抿心决的影子。

少年一连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才在黎明将清的时刻大功告成,然后一脸疲态的依靠在坐化台前,阖目浅眠。

此时涧外的季节应该是个春末夏至的时候,玄武守护之下的桃溪林正是繁花满枝,暗香涌动的时候,晨风浮动间,有些花瓣撒进涧底,飘落在泉水上,淙淙泷泷的向着远处流去。

可能是感知到神明即将会苏醒,玄武一直都没有在阖过眼,它就这样目不转睛的垂着头颅,将湿润的鼻息喷薄在靖无月的脸侧,缓慢而冗长,好像呢喃低语一样。

也许是即将重逢,浓烈的喜悦冲淡了语言,靖无月再也没有听到玄武思腹过一句话,只能从它笨拙的举动里,感知到它无措的而又无从表达出的喜悦。

玄武看着靖无月,而靖无月却在看着江予辰,那一具他生前待其珍视的白骨,不知何时已化为了一抹尘灰,再也瞧不见他最初的样子。

其实死还是生,对于永恒的神明来说,不过就是心甘情愿的事。但是此时此刻,靖无月却不想自己重临到这个人间了,因为他的出现,就是江予辰悲痛的开始。

一想到那些黑暗的日子,靖无月的心脏就疼的抽搐。

大概在这深涧之地,只有他这缕回溯的孤魂才会觉得自己本应该死,但是对于玄武跟这个少年来说,却是一件值得惊天动地的大喜事。

将自己的魂魄从长生阙拘回来,并没有让这具沉睡的躯体很快醒来。于是那个脾气不是很好的少年,又开始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他似乎怨愤颇多,无从发泄,只好对着自己的尸体骂骂咧咧,又咒又笑的,以至于玄武都看不过眼他对神明的亵渎,而对着他猛喷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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