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破心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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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的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之时,只有湛屿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而大开杀戒。因为只要是他江予辰说的,他湛屿就信,从未质疑过话里的真假。

一个人尚且纯白的时候都能做到如此,他又有何颜面去憎恶他心底里留存的恶。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湛屿难过的垂下头去,“但是我也没有办法遏制住他的野心。说来可笑,当初我并不认同他的所思所想,甚至一度认为这根本就不是我。可当我在彼岸的另一端,亲眼目睹了这四辈子的悲欢离合,我才知道,原来我也会恨,也会不甘,也会为了这苍生的腐朽而失望至极。”

湛屿抬起头来,遥望着江予辰的抿唇不语,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他的伤疤,“当我得知你被云峥侮辱的时候,我觉得他死的不冤。当我明晰你在云莱和无极所遭受的苦难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被灭门都是仁善之举。我尝试着去理解你,去剖析你做这些事的初衷与苦痛,所以我认为你怎么做都是对的,因为是他们先对不起你的,有欠有还,这是天经地义”

“别说了”江予辰出言打断他,“可我自己脏也就算了,但你必须是干净的。”

这一刻,江予辰就算在不承认,他也明白靖无月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自己讨还公道,当自己什么都不知情的时候,当他被困囿在北冥日夜煎熬的时候,命运的不公已经将两个人的退路全部堵死了。

那个魔女说的对,他不光是湛屿的劫,还是靖无月的执念。

“不”湛屿摇了摇头,他说“我并不干净,其实我早就恶贯满盈了。要不是当年你的一半魂魄保住了我,我跟如今的靖无月,早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其实靖无月说的很对,若是没有江予辰一世又一世的成全,他湛屿不可能清清白白的在人间登峰造极,他们都是被算计的牺牲品,是旁人手中磨砺的刀剑。

而一件武器,需要的是锋锐与无情,不是良善与自主,它只配被端在手中饮血,不配对屠戮的蝼蚁心生怜悯与慈软。

可如今的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厌弃着江予辰,却没有办法做到劝解与渡化,他只好借着聚魂阵的威力,暂时将自己的意念脱离出来,再见江予辰一面。因为今日过后,他很可能再也不会苏醒过来了,他终于在往昔的回忆里直面了自己的内心,不想在阻拦靖无月恣意的复仇了,他已经对这个无情的秩序,凡人的肮脏,彻底绝望了。

原来他曾信誓旦旦守护着的那个天下,已经日薄虞渊,枯茎朽骨了。

那一张张行走在三界的面孔,冰冷,薄情,寡义,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他们用一张张鲜活的假面粉饰着内里的腐烂流脓,糟心粕肺,一次又一次的将沾染着腐臭的双手伸向那些洁白自敛的好人,不顾他们的意愿与坚持强行将其拖向深渊。

这种叫做的瘟疫,从北冥刮向了人间,又从人间浸向了神界,所有生灵都生了病,却浑不自知,怡然自得的享受着瘟疫带来的荣耀与畅快。

湛屿知道无数的好人都在深渊里受苦,等待着黎明倾落的救赎,可是永夜已然而至,就连神明都选择了闭关自守,不理纷争。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好继续规劝的了,不如就此顺应了这天命,将所有的罪,他来背,将所有的苦,他来偿。

“予辰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心里的恶,我只希望,你能放过自己,这天下的错,并不在你。”不知何时,湛屿的手中拖着一盏粉白的莲花灯,那是彼年两个人在集市上买的,江予辰还曾调侃过这莲灯的浮夸做作。

待那盏惟妙惟肖的花灯映入眼帘之时,江予辰蒙眼的通冥带突然开始脆化剥落,自额际呈一阵轻雾般徐徐飘散。

江予辰再也忍受不了湛屿的揽责,他流着泪喊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啊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我只盼望你能忘记我,从新开始生活。我自己意志不坚,我自己向仇恨妥协,可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染脏了你知不知道,一旦你脱离了正道,入了邪道,不管北冥反扑人间最后的结果成功与否,你都没有回头之日了。”

江予辰多日不曾窥见光明的凤眸,此刻如浸泡在琼液里的琥珀,美的惊心动魄,

他一身白衣,袖橼及地,漆黑的长发松散下来,仅用一根缎带束住。这么多年了,他的容颜依旧未变,只是不再小心翼翼的掩藏着心底的仇恨与冷漠。他看似隐忍而强大,无畏而冷静,可寂夜里的孤独与脆弱,只有湛屿知道。

这个男人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强硬,他其实只是个得不到温暖的固执小孩。

“阿屿你想想沈傲,你想想听雨阁的同门,收手吧”江予辰哽咽着,实在说不下去了。

其实旁人的生死与他们又有何干系只是他不愿这双造孽的手是他湛屿的,因为自江予辰看到湛屿的第一面起,他就是干净而纯粹的。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是肮脏的,湛屿都是不可能堕落的。

这是他江予辰憧憬了半辈子的男人啊亦是他瞻仰了半生的神明啊怎么就因为自己,变成了这副狰狞的样子。

湛屿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着说道“你差不多都记起来了,是吗”

江予辰泪眼微怔,随后痛苦的低下头去,无力的点头应道“嗯大致知道了些。”

“可是予辰,你真的没有错啊屠戮昆仑墟的是我,拿湛屿和整座天下的性命逼迫你雌伏的是我,带领北冥祸乱人间的也是我,害你这辈子颠沛流离的也是我。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都是我自己做不到以善待人,才会一步步走向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是的”江予辰猛烈的摇着头,他从未打算放过自己,于是他揪住自己闷痛欲裂的心口,诅咒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没有遇到我,没有爱上我,就不会因为我背负的反噬而脏了你的神格。我这样的祸患,就应该在天雷的惩罚之下尸骨无存,就应该在战乱初始的时候横剑自刎,是我贪生怕死,是我胆小怯懦,是我把你逼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我,我就应该死在玄鹤真第一次对我下手的那个晚上。”江予辰倏尔抬起眼眸凝视着眼前黑暗的虚空,失神的喃喃道“或者,或者应该死在那个大雪泱泱的新年里。”

“总之没有我的出现,你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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