樽中月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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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暝连日来都在忙着照顾那些重伤的修士,因为可用的人手极少,他一个人分身乏术的忙活着,人也苍老消瘦了一大圈。从院墙外的小径上踽踽渡来,衰老的让南栖不忍直视。

“爹”她轻轻的对兀自行走的南淮暝唤了一声,嗓音潮湿而哽咽。

南淮暝没想到女儿会站在这里,是以抬起的面容有些恍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对着南栖慈爱一笑,说道“小栖怎么站在这里,霜雪天,怪冷的。”

南栖摇了摇头,“我不冷。只是,父亲看起来,似乎很是疲累,您要多注意休息呀”

“唉”南淮暝停在女儿的跟前,叹息道“无妨,眼下伤患比较多,爹多帮帮忙,也是尽一份力不是。”

听到父亲这样说,南栖又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小厨房之中,那些全须全尾的“长辈们”的指责与嘲讽,看着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扬,中气十足的模样,在看看自己的父亲耸肩缩背,垂垂老矣的沧桑模样,就越发替父亲鞍前马后的付出感到不值。

于是她眼眶潮红,带着负面的压抑情绪,说道“爹请您也自私自利一点好不好为什么旁人都可以躲在一边莫不关心,你却偏偏要亲力亲为呢”

南淮暝望着女儿的激愤,掀了掀眼皮,说道“若人人都像他们一样,那这个天下就不复存在了。”说完他抬起手臂,握住女儿消瘦的肩头,浑浊的老眼多了一丝坚定,“这世上,多得是随波逐流的小人,但也有很多身先士卒的侠士,我们不能苛求旁人都像自己这般无愧,但却能用行动去感化一些自私自利的心。”

南栖猝然一笑,眸中所噙的泪珠滚落,她说“自欺欺人”

“这不是自欺欺人”南淮暝正色道“你不能只看到他们的恶,就否决了他们的好。面对灾难,他们能跨出那献身的一步,就比许多人都要值得被称赞。”

“就为了一句称赞站出来,然后便可以心安理得的龟缩在后方,恬不知耻的刮分着救世之功”南栖浸着浊泪的脸庞阴的骇人,随着话音的溅落,仿佛有什么彻骨的东西侵占了整具瘦小的身体。

南淮暝“”

“爹我从未向今日这般,觉得您真懦弱。”南栖将目光幽幽的盯在父亲的脸上,浓浓的失望像这场洋洋洒洒的大雪,没有停歇,“退亲您不敢退,说不您也不敢说,揽月山庄是仙门最末,可我们行的端做得正,没有对不起一个上门求助的百姓。我实在不明白您对那些大派谦卑个什么劲儿。您不要忘了,你也是一门宗主,论起位份来,你们是平起平坐的。”

“小栖你有些妄言了。”

“我没有,我说的是事实。从来就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一直是你将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任由别人笑话你,议论你,贬低你,咒骂你。”

“够了”南淮暝一声怒极的呵斥,如悬钟乍鸣,如极雷惊现。

让沉浸在指责里的南栖,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我知道昨日小厨房的事让你很是愤怒,但是清者自清,我们没有做过又何惧他人诽谤,不与小人争辩这是君子之风,我希望你能认清是非曲直,不要因为三言两语就否决你自己的父亲。”

“呵”南栖嗤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般就越是任人宰割,在必要的时候说一句不就这么难吗你这一辈子滴水不漏的,就为了活在别人的嘴里吗”

“小栖”南淮暝突然指下发力,钳制了女儿的肩胛,怒的脸色涨红,他说“你这是在怪我给你指的那门亲事”

“是”南栖大声喝道。

“爹当初也是没有办法,强权不是我们可以撼动的,先有无极观是前车之鉴,爹不能拿全庄的前途去赌,我虽是揽月山庄的宗主,可也是百余口门人的庇护,若是因为一己之私毁了无辜门人的性命,你让我九泉之下怎么面见列祖列宗”

“门人列祖列宗”南栖哀哀欲绝,笑着抬手拽下父亲钳制的手,而后倒退着哭喊道“那你就牺牲女儿一个人的幸福是吗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舞弄权势的男人,你还非要给我定下这门推脱不掉的亲事。好,您伟大,您圣贤,那您就继续做你那个烂好人吧”

南栖转身便跑进了雪幕里,她本就瘦小,绛紫色的裋褐穿在身上像一叶断掉的蝴蝶翅膀,恹恹的了无生机。

委屈的泪水在风雪里尽情飞洒,南栖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说的严重而咄咄逼人,可是她真的憋了太久了。从小到大,她对父亲都不曾这样声泪俱下过,也许是从别人的口中直面了父亲的懦弱,也许是在姬如浣的身上看到了身不由己的自己。

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活的不自在,都活的很累,却没有力气去挣脱这把困束的枷锁,南栖不想认命,她也不要认命。既然所剩的时日已然不多,那为何还要固守陈规,规行矩步,不如就此放肆一回,天高海阔的随心所欲,将那些不敢做的,想做的,都付诸于现实

南栖再也不想待在这座满是狈佞的围城里了,于是她快速的穿过北院的角门,抹了把脸腮上的泪水,直奔巍巍的城门而去。

一路上风雪弥漫,目视不清,苔痕碎石又隐没在积雪之下,让南栖吃了不少暗亏,可就算跌的筋骨剧痛,鲜血淋淋,她也不要停下逃离的步伐。

气喘吁吁的奔至紧闭的城楼下,南栖目光炯炯的盯着那楼台上几名巡逻的士兵,忽然就卸尽了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勇气。

这一走,也许生死未卜,也许平安顺遂,但她却真的是置父亲与同门于不顾了。

她缓缓的向着城门前渡了小小的一段距离,眼窝酸涩又想落下泪来。

“小栖”

不知何时一声轻柔的呼唤,在风雪弥弥的背后幽幽响起,如春风始解下的溪流,浸人心脾。

南栖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只见姬如浣披着一件玄色的外袍伫立在雪地里,一张柔美的脸晶莹润白的仿佛要跟白雪融为一体。

“神仙姐姐”南栖有些委屈的唤道。

“小栖怎么跑的这般快,我从北院一路寻来,连尾巴都扭痛了”

姬如浣说完,南栖便将视线对上了她拖在积雪里的尾巴上,原本漂亮而光洁的鳞片间竟渗着几片干凅的血渍,显然是追自己追的太匆忙,而被掩埋在雪里的石子割伤的。

“对不起”南栖心疼的低下头去,很是自责。

“没关系呀”姬如浣眉眼弯弯,笑着向南栖招了招,说道“小栖你过来。”

南栖很是愧疚的抬起头来,缓缓的向她走了过去。

姬如浣望着她林间小鹿般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生喜欢,直到南栖立在自己的跟前,她才收起温柔的视线,执起对方的右手,将一枚坠着小酒碗的项链放在了南栖的掌心里。

“这是什么”南栖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那枚精致小巧的酒碗,顿觉惊奇的问道。

姬如浣答道“这叫樽中月是鲛人一族盛殓魂魄的灵器。”

南栖抬起眼,望着她不确定的说道“装鲛人的魂魄吗”

姬如浣摇了摇头,说道“鲛人死后就会化为水汽,蒸腾到天空与千千万万的同伴凝化成云,待到时机成熟,就会变成雨滴落进海水里,重归家园。”

“那”南栖对这种消亡有些心酸,她说“那这个小碗,是装谁的魂魄的”

“小栖姐姐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唯有这枚樽中月,是我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姬如浣目光哀怨,嗓音幽幽,似有万千愁苦焦灼其中,让人听了心生无限悲凉。

五一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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