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七)(1 / 1)
看着师傅单薄的身子,她突然想到此刻的境地,忙压下心中悲苦,走上前道:“好,师傅,我以后再不说那些话了。您快上来,我们继续行路。”
逍遥子看她微蹲在身前,便道:“不用,我自己走!”
黎寅转过身瞪他:“师傅刚刚还说我们是师徒,那‘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背您走路岂不是应当?况且,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您已经四天没有吃饭喝水,走了那么久的沙漠,再厉害的身子也熬不住了呀!您要有事,我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逍遥子听了这话后犹豫不决,又被她劝了一番,才让她背负着行路。
这一天很快过去,他们恢复到往日相处时的样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而这一日天黑后,他们依旧没有走出沙漠,也没有找到丁点的水。
第三天晚上,面对漫漫黄沙,两人躺在沙地里,闭眼调息,以便明日行走更长的路来。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每当以为第二天会寻找到生机,就会在晚上更希翼明日。
半个月后,他们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不然为何还是没有出去。两人互相搀扶着、紧靠在一起慢慢朝前走。二十多天没有进食摄水,身体行动全靠深厚的内力支撑,实在要晕厥了,就吃一小把黎寅护在怀里的种子,沿途遇到的任何植物都被二人搜刮干净。当内力渐渐变少,种子只剩一小包,他们原本青春靓丽的容貌也开始渐渐变老,背着另一个人行走,更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这会儿,两人的外貌已经变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了,多日没有梳洗整理仪容,邋遢潦倒的不成样子。
又过了五天,师徒二人终于见到了不同的景色。他们对着前方隐隐约约的山崖激动地流下泪水,立时便加快步伐,走了足足七八个时辰才到了山脚下,真应了那句“看山跑死马”的话来。
光秃秃的山体,明显的能看出被沙化的痕迹。低矮的山群连绵了数里,才渐渐的显出些许点缀其间的绿色来。
二人见状一喜,又走了一会儿,果真在山涧里寻到了一大片绿波荡漾的清湖。他们两赶忙上前,这时候也没人计较兀自在水中间凫水的野鸟,直接趴在湖边就喝起水来。
两人饮足湖水,均是满足的瘫倒在岸边歇息,多日来的奔波劳累一放松,瞬时间就让人的精神松懈了下来。逍遥子毕竟比黎寅大了足足半百,身体早就吃不消了,这会儿没了后顾之忧,不到一刻钟就睡着了。
黎寅肚子里灌满了水,倒还能继续强撑着。她转过头看着师傅那苍老的不复俊美的模样,却依旧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她悄悄离开,寻了一把药草,走到远处的下游,退去衣裳,漫步到湖水里,煞那间,那被清水环绕的滋味差点让她喟叹出声。
她泡在水中先将衣物涤洗好,再揉了那堆草药在头上、身上,细细的把污垢搓洗干净,才走上岸来穿好衣物,内力一烘,便见白气从身上冒出,不一会儿衣服头发就都干了。她随手挽了个发髻,活动了一下筋骨,瞥见远处的一群野鸟,弯腰捡了一把石子,暗自提了提劲儿,手腕翻转,石子便投射了出去,到底力道不足了,将将只打中了两只鸟,她怕这俩鸟缓过劲了飞走,赶紧忍着目眩头晕跑过去抓住,又费劲的插了几条鱼上来,立马准备生火做饭。
半个时辰后,她看着用剑削出来的石锅里,鱼肉和野菜以及找来的可食用的植物根茎已经炖熟,旁边的火堆上野禽和鱼肉均已经烤好,她将火灭了,待其凉温。
望了望在另一边睡的依旧香甜的逍遥子,她有些担心的走过去,不晓得是不是年纪过大,这次透支的太厉害,所以他一下子缓不过劲。
她蹲下身,正要开口喊叫,突然又停住了嘴,拿手抚上了逍遥子沧桑的脸庞。在触摸到的那一刹那,她心中百样滋味交集,嗫嗫的动动嘴唇,终是什么也没做,只晃了一下他,柔声喊道:“师傅,快醒醒!”
连续喊了几次,逍遥子才动了动眉头,眼睛挣扎的开启,一刹那恍惚间,没搞清楚状况,只看到一张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出现在他眼前。她面庞绝美,俏脸含春,烟眉轻拢,用纤细的手指撩了一下鬓间散下来的发丝,美目中关切之意甚浓,朱唇一张一合间,似有若兰幽香扑鼻而来。
他先是一惊,待耳中听到这女人的说话声,才恍然察觉此人是他的大徒弟,方才放松下来。对于刚刚他对徒儿的失态,使得逍遥子面对她时,颇有些不自在。他忙坐起身子,微侧着身体问:“何事?”
黎寅道:“师傅,饭食我已经做好,您快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逍遥子抬头一扫,便看到那堆冒着热气的汤和肉,便颔首道:“好!徒儿辛苦了!”
等吃过饭,还留下一大半的烤肉来。肉汤里含有许多淀粉,被两人端着用剑削出来的木碗筷呼啦啦的就解决了,因几十天没有吃饭喝水,胃里不宜吃进太多的食物,煮的糜软的肉菜汤正好合适,如果有大米,就更养胃了。
且说剩下的烤肉被黎寅用干净的树皮包裹好,放待明天继续食用。
逍遥子吃完饭消失了半个多时辰,回来时,看其行状,也是好好的洗浴过了。他披散着长及腰臀的头发,踩着夕阳的余晖踏步而来,那挺拔俊朗的身姿背向金乌,此刻好似是从光辉中破而跃出一般,这模样霎时便永远的停留在黎寅的眼里、心里。
两人一夜无话,盘腿坐在水边练了几个时辰的武功。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功力也已经恢复道四五成左右了。
用过昨日剩下的食物之后,他们简单梳洗一下,整理好仪容才轻装上阵,继续往回赶。两人身上的物什,除了今早还剩下的烤肉外,黎寅身上只一把装了干净开水的水囊,一把永不离手的短剑,就剩下腰间的荷包里那少的可怜的种子。别的种子在那些天里,当了吊命用的救济粮了。
而逍遥子仅腰间一只圆鼓鼓的水囊外,更是什么也没带,负手而行,潇洒的叫人羡慕。
……
当山里的野菊败谢后,两人终于回到了逍遥门。
面对熟悉的景色,黎寅差点热泪盈眶。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从门里闪出来时,她不由皱眉道:“你这小娃娃是何人?”怎么是从里面出来的?
那童子脆生生的道:“两位贵客安好,小子是逍遥派新来的门童,你们找谁?我家掌门游历在外还未归来,请以后再来吧!”
她听了想着怕是秀伯的杰作,便扬眉笑道:“小童儿,看清楚我身边的这位了吗?他就是咱逍遥派的掌门,我是他座下大弟子,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一声‘大师伯’哦!”
说完,她拽着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逍遥子,跨门而入,留下瞪大眼睛惊愕不已的门童。
等见到秀伯,才晓得为何他要做些安排了。秀伯已经老的头发仅剩十几根,佝偻着身躯,缩在躺椅上晒太阳。看到他二人回归,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咧着无牙的嘴唇傻呵呵的笑,那牙齿掉光光的情形让人看得心酸。
没过两天,八十多岁的秀伯放下心中牵挂的事情,脸带微笑的离开了人世。
继任者是秀伯的侄孙子,名换章镗,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汉子,媳妇在之前的战乱中死去,跟在秀伯身边历练好些年了。山上还添了几个人,管厨房的吴婆子,负责洒扫等杂事的哑巴刘叔,以及小门童章子归,是章镗的儿子。秀伯从十几岁就跟在逍遥子的身边,帮他处理俗务,几乎见证了他一生最辉煌的阶段,临死也将一切打理的妥妥帖帖,此等忠仆,好不叫人几多唏嘘。
……
逍遥子自从秀伯去世后,就总是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昏天暗地的写着什么。
黎寅不晓得他是因何如此,但总觉得他这般也有躲着她的意思在里面。这日她几番准备,从吴婆手里接过要送给逍遥子的饭食,转身就在其爱吃的一碗汤盅里撒了一味药进去。
逍遥子的洞府是一种窑窟,挖于山腹间,里面通道曲折,虽然壁上的油灯未点着,但对她这种武功已臻至化境的人来说,视觉并不受限。她将汤搁在他书房的门口,退到另一边静心等候。
逍遥子正专注于《逍遥真经》的撰写中,听到有东西磕在石板上的声音也没在意,写下这一段内功心法的运用原理后,才搁下笔,按照以往的习惯,步到室外拿起地上的食盒。
他吃完饭,端起汤盅先喝了几口,忽然觉察到味道不大对劲,仔细一品,竟然还有他亲手做的一种‘曲水流觞’,名字跟诗一样美,寓意却一点也不美妙,那是一种使人“邪”火焚身而神智却清醒的散剂,本是矛盾的药性,却被他给机缘巧合之下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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