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回(2 / 2)
鹿河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的手,触手丝凉,犹如瀑水,犹如微澜。
下山之路,长而坎坷,崎岖险峻,较之不咸,未有不及。
鹿河紧紧拉着白濋的衣袖,低声道:“那个……为什么不飞出去,非要徒步,累不累?”
白濋顿了一下,温声道:“年轻人很有想法啊,想飞给附近一众天神看吗?”
呃……
鹿河哑口无言。
她一个酆都鬼差,本身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怎么想着还要大张旗鼓地飞出去,真是脑子短路了。
鹿河疑惑道:“那鬼车又是如何飞进来的?”
白濋仔细地看着脚下,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极其小心。很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这样下山,倒有些狼狈。鹿河看在眼里,偷偷笑了笑。
思索了片刻,他道:“鬼车乃妖兽,我仙界也有不少上古妖兽,来去自如,生生息息,自然寻常可
见。”
他补充道:“可是你,不常见……”
鹿河瘪瘪嘴,“哦”了一声,不由地牢牢抓紧了白濋的衣袖。这种路,她走的恐怕比这位尊贵的上神要多得多。
鹿河嘟嘟囔囔:“谁摔还说不定呢。”
话不能说太早,也不能说太绝对,容易翻车。果然,片刻的功夫,鹿河脚底一滑,身形不稳,“扑通”一下跪在了石地上,硌得膝盖生疼。
白濋回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何必行此大礼。”
他伸手来扶,鹿河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随即一把拉住他的手,旋身一转。
佳人入怀,清风明月。
只不过,反了。
鹿河嘿嘿一笑,作势捏了捏怀中人的下巴,“我的美人,要不换我鹿爷来保护你?”
白濋推开鹿河,道了句:“小丫头。”
鹿河这才发现,怀中美人竟不知所踪。
白波清漾一道水迹惊现,周遭林间忽然被浅浅河流包裹,水雾弥漫,潺潺呤叮。
她警觉地抓紧了一旁的箭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敖岸山半山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啥也不做。
就在鹿河一脸迷茫的时候,面前水漾波澜中,有水涌出,神瀵濯影,“哒哒”蹄声闻入耳畔。
水雾之中应声走出一只挺俊高挑的白鹿,周身似雪如霜,四方鹿角指天望月,浑身皆是仙气萦绕,皮毛若银锦云衾,微微泛着寒光。
居然现了真身?
吃错药了?
鹿河一愣,毫无反应地看着面前白濋的真身。白濋走到她面前,银白大角如同繁树茂枝,遮住一丝耀眼的阳光。
大角遮掩下的鹿河,更显白皙,脸颊皮肤几乎透明般呈现淡淡的桃粉色,低垂的睫毛覆盖着看不清的眸子,从她面色看来,应当是不安的,甚至,有些不自然的羞涩。
如果此时此刻,酆都地府那些老牌鬼差看到大名鼎鼎的鹿爷这般痴愣娇羞的模样,恐怕一个个都会吐血而亡。对他们来说,简直辣眼睛。
“上来。”白濋低沉着声音。
鹿河猛地一抬头,“?”
上来?上去哪?如果没有会错意,白濋的意思是,上他的身?
骑他?
开什么玩笑!
她敢骑他?!
鹿河不由心中一紧,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
念头就是掉头就跑,然而这敖岸山,熏池坐镇、鹿神仙府,如何跑?往哪跑?纵使这是半山腰,也难动一步一足。
就在鹿河举步不前犹豫不决之时,白濋倏地扬角一翻,竟将鹿河掀了起来,直直抛上了半空。
鹿河吓得脸色苍白,“哇啊”一声,周围鸟雀四散,她软绵绵的身子打了旋,便落在了白濋宽阔的后背上,触及处,温润如玉。
鹿河脸朝下,咕咚深深埋入白濋的后脖颈处,她一个哆嗦,抬起头来,长呼一口气,问道:“你开什么玩笑?放我下去,若是让人看见了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她说着便要下去,白濋眼神一凝,后退几步,鹿河受不了颠簸晃动,下意识地紧紧搂住白濋,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
“此路幽寂,无人。我带你下山,比你走要快得多。”白濋淡淡说道,颇为客气有礼。
鹿河有些诧异,仿佛他身上驮着的,并不是一个年轻姑娘,而是,一个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使的大妈。
鹿河抬眼看了看,四角的微光怔住了她的双眸,她伏在温意袭人的鹿身后背,任由那光洁的皮毛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那双水蓝色的眸子透着数不尽的温柔,眼神似水长情。
良久,鹿河低下头,挽住白濋的脖子,将脸埋在其中,只余两只晶亮的眼睛,仔细看着周遭一切灵动神蕴。
她蝇语道:“好。”
水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白濋四蹄踏流波蹚清泉,一步一步往山下而去。
鹿河搂着白濋,将自己软绵绵瘫在他的身上,两脚晃悠着,怡然自得,仿佛趁夕阳斜下趁虚观景,好不快活。
白濋似乎将脚步放得极其慢,走了许久,都未出敖岸山,鹿河不由困倦,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说道:“难怪以前到凡间收账的时候,跟狗打架,我都跑不过它,两条腿哪有四条腿稳当,你说是吧?”
白濋:“……”
鹿河捏了捏白濋的皮毛,很是喜爱,眼底笑意藏不住,又继续叨叨叨,“这要是做一件衣裳,得多暖和,逢年过节穿上走一遭,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都能说道一番。”
不过,这不可能。
鹿河见白濋毫不理睬自己,便又垂下头,自顾自薅
着他的几根毛发,在手中编成了一个小毛球,错揉着玩。
玩腻了,鹿河忽然想到了什么,犹犹豫豫问道:“那个……”
“有什么话就说,”白濋回头看了一眼她,硕大的鹿角差点将她扫下去。
鹿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以后是叫你姑父呢?还是叫你上神?还是继续叫白爷?或者,呃……别的?……”
“随你。”
这么随意?
鹿河一愣,她的意思明了直接,难道他就没听出来吗?与杜彧混久了,倒是个榆木脑袋了。
正歪想着,只听白濋倏地停了脚步,浑厚的鹿角往后一扬,他沉了沉声线,“除了姑父,都依你。”
除了姑父?
鹿河懵了懵,随即反应过来,很是受用地咧嘴一笑,将小脸深深埋入白濋的后脖颈里,温润的银色毛发,汲着敖岸山的纯粹暖意,更让人觉得春风十里,纵有万重山千股水,都不如有你相依。
“那我随杜秀才喊你白兄?”
“好。”
“……算了算了,跟俩老爷们似的。”
“那就叫名字吧。白水淌,濋河淜。”
“别,我怕你说我僭越犯上。”
“……”
鹿河歪歪斜斜趴着,见白濋不作声,努了努嘴。
“哦对了,回酆都会经过杭溪,那里的灯市很美,我们酆都忘川河的河灯,有多半都是杭溪入海的。如今年关,更是往来客人络绎不绝,我挺想去看看的。”
“依你。”
“那个……杜彧手脚慢,萧省将军的那缕魂保不了多久,我怕他去天子殿提人太费周章,我还是要先赶回酆都。”
“依你。”
怎么什么都依我?!
鹿河浑身难受,她将脑袋挪了半寸,余光瞥见他的眸子,碧蓝如天,空灵似海,此时此刻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眼底深潭,取而代之的则是清波细流,温存长情。
动情了?
鹿河想都不敢想,她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直闭了闭眼睛,将下唇咬得生紧。
她将脸埋得更深,几乎都看不见面容,而脸下的温热脖颈也愈来愈烫。鹿河不由地紧紧抱着白濋长长的脖子猛吸了一口。
这种毛茸茸的手感……
鹿河嘿嘿一笑,露了半张脸出来,
莞尔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毛茸茸的一身,会让我有一种欲望……”
“什么欲望?”白濋问道,语气颇为柔和。
鹿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猜,猜对了有奖励。”
白濋轻声笑道:“你先告诉我什么奖励。”
鹿河想了想,“本鹿爷的香吻,要吗?多少人想要我都不给呢。”
白濋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你觉得我想要,你还能不给吗?”
鹿河一听,略有些脸红,她扭捏了一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我不管,反正你给我猜,你这毛茸茸的一身到底能让我有什么欲望。”
白濋嗯了一声,不假思索,“一般的姑娘,无非就是情不自禁,你的话……”
嗯?这什么意思?!
鹿河挑了挑眉。
白濋继续道:“你的话,估计是兽性大发吧。”
“……”鹿河一愣,“这你都能猜到?”
白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因为你在我心里。”
鹿河腾地一下脸红了三分,她不自然地低下头,“我以为我已经够能说骚话了,你比我还能说。”
“我只与你说。”白濋淡淡回道。
鹿河会心一笑,不再多话,四肢舒展开来,整个人都瘫在白濋的身上,半张小脸堆在他的后脖颈处,来回蹭着。
鹿河恍恍惚惚看着这敖岸山景,竹林幽静,苔藓铺阶,连一旁的杂草野花都相得益彰,不由欣赏得出神起来。
白濋忽然道:“鹿鹿。”
鹿河猛地抬起头来,“你喊我什么?”
白濋又说了一遍,“鹿鹿啊。”
鹿河觉得好笑,摸了摸他的一方鹿角,“我是鹿鹿,那你是什么呀?”
白濋回头看了她一眼,水蓝色眸子扫过,略有打趣道:“我也是鹿鹿,我们一家都是鹿鹿。”
鹿河“噗嗤”一笑,差点仰后一翻,她憋着笑道:“谁跟你一家?自我感觉怎么这么良好?我答应你了吗?”
白濋幽幽道:“答不答应你都是我的,可还记得杜彧编排的那出戏?那戏一出,我可是颇为满意,所以,我让杜彧铺子里的鬼差拿去你们百鬼梨园,让他们唱了……”
鹿河忽然想起半年前杜彧好死不活地写了出“鹿与鹿河共浴戏”,还编排出生了两个孩
子,顿时有些恼火,“搞了半天是你拿去让人唱的!你可知那戏唱了多久?幸好我鹿爷人缘好……”
言外之意,她脸皮够厚。
鹿河摇了摇头,补充道:“这个杜秀才,怕不是真的提笔成真?若是如此,那赶紧让他写一副财运亨通、五福齐天,贴在我百鬼汤浴的大门口,阿娘的澡堂子生意也能轻松些。”
“我与杜彧相识百年,他为人虽酸腐,但忠厚老实,不似我天界之人,看似太平,实在勾心斗角。”白濋说道。
鹿河刚想应和,突然想到,怎么又说到杜彧去了?
她瘪瘪嘴,“不说他了!”
“好。”
鹿河手脚闲不住地晃哒来晃哒去,一会儿摸摸鹿角,一会儿摸摸鹿耳朵,再摸摸脸,摸着摸着,就摸上了屁股,顺便掐了一把,“真肉……”
忽然,白濋浑身一震,停步不前。
鹿河忐忑地露出一只眼睛,有一种慌乱油然而生。
侧目看去,只见面前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藕色衣衫女子携手于前。
两两相视,画面静止。
作者有话要说:——远在酆都托梦铺子里的一位儒雅先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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