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回（2 / 2）

杜彧脸色一变，立刻捂住了鹿河的嘴，“小祖宗啊，这话你也敢乱说？他都死了六十年了！”

鹿河拨开杜彧的手，“为了保那条恶心的琴虫，将错就错，我酆都断案，倒是与凡间的奸佞无差了。”

杜彧急得直跺脚，他并非不知这萧省将军是冤枉的，其实早在六十年前他便知道，但是琴虫乃上古妖兽，盘古开天时便在，独立于天地人三界。

一个凡人将军，一个上古琴虫。

而那十三座城池，按照生死簿的记录，若无琴虫操控萧省，一年之后也会被北荒国的铁骑踏过，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琴虫，只是一个□□。

萧省，不过一个大炮灰。

凡间的事情，一来二去也说不清。

酆都地府既然选择保琴虫，便不会再深挖冤枉与否。

鹿河心中简直恶心至极，粉饰太平的事她见得多，但是酆都居然极其维护一条嗜好变态的琴虫，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杜彧摇了摇头，“你就是被鼠神保护得太好，你真的以为你见过凡世百态悲欢离合？”

“此话何意？”鹿河不解。

杜彧语重心长，仿佛在教说一个懵懂无知犯了错的小孩子，“有些时候，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太多了，你一件一件都要管，管得过来吗？”

鹿河盯着杜彧，仿佛不认识一般。

皆知，琴虫是上古妖兽

，断断动不得的，不仅是给一众远古之神面子，也是给酆都自己一个面子。

杜彧拍了拍鹿河的脑袋顶，说道：“你可知这琴虫，以前跟的主人是谁？”

鹿河茫然，她哪知道琴虫跟过谁，再说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杜彧酸腐之气袭来，摇头晃脑道：“这个琴虫，曾经的主人，是春神句芒。”

又是春神句芒？

怎么这个春神的出场率这么高？

都死了十万年了，还日日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大名，当真是不泯不息啊。

看来酆都要给的面子，就是给春神句芒的，纵使琴虫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有后台，就是不一样。

杜彧见鹿河神游太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白兄呢？”

鹿河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不想！”

杜彧哼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我信吗？”

“其实我在想……”鹿河叹息道。

“什么？”杜彧疑惑脸。

鹿河盈盈一笑，“听说春神句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怎么她的爱宠这么丑？”

杜彧捂着脸，摆了摆袖子，扶着儒巾道：“我还真是对牛弹琴！”便头也不回往自己的托梦铺子而去。

鹿河裂开嘴，看着杜彧的背影，总算是打发他走了。

鹿河转身进了店，玩弄着手中的长鞭，有意无意靠在蘩娘的柜台前，将鼠神手中的算盘挪开，低声道：“阿娘，我真的是忘川河鬼婴吗？”

蘩娘听了，波澜不惊，这话鹿河已经问了无数遍，她都懒得再理会她了，“你不是，我是，行了吧？”

鹿河见蘩娘又打嘴嘌，努努嘴道：“娘，我和春神句芒是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蘩娘一顿，她放下手中的账簿，抬头看着鹿河，“又喝酒了？”

蘩娘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仿佛是不敢相信鹿河会当着她的面问出有关于春神句芒的事情。

鹿河几乎可以肯定，她与春神句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按照她这脾性，莫不是这位上古之神身上长的一只虱子？

“阿娘，你与我说说呗？”鹿河挤眉弄眼。

蘩娘从柜台后走出，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随即甩出那根鼠尾长鞭，狠狠抽在地上。

“吃饱了撑的啊？！老娘当年把你捡回来当

心肝养，你倒是好，还想跟春神攀上关系，你怎么不去攀天帝的关系啊？也好让我这把老骨头享受享受天伦之乐，给我滚！……”

蘩娘叽里咕噜一大通，越说越激动。

鹿河知道，这恐怕是没的聊了，阿娘根本不想告诉她有关于春神句芒的任何事情。

可是鹿河敢肯定，蘩娘知晓自己的身世。

她能驭使阴令旗，绝不是偶然。

可是面对气鼓鼓的蘩娘，鹿河只能以失败告终。

她无奈地抱头就跑，转身便去寻了内室里的傅柔娘和萧省。

这二人独处许久，怕是该聊的也聊完了吧？

鹿河敲了敲门。

傅柔娘开门，很是恭敬地躬了躬身子。

旁边那个几乎可以用血窟窿来形容的萧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想来他对阴兵鬼差甚至整个酆都，都已经恨之入骨了吧。

鹿河忽然萌生出一种想法，她要帮这个萧省和傅柔娘。

可是如果要给他在陆判处平冤昭雪，那就必须得搞定那个烦躁躁的琴虫和哭嘤嘤的傒囊，否则，萧省的冤屈永远也洗不脱了。

但是琴虫作为上古妖兽，又是春神句芒曾经的爱宠，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琴虫自己不承认萧省的冤屈，那么只能一错到底。

更何况，傒囊没了维持半口气的萧省一魂，就剩下个躯囊苟延残喘，琴虫怕是看到自己都恨不得生吞了她吧。

鹿河仔细想了想，忽生一计。

回忆起半个月前，在敖岸山偶遇夫诸和蓝雉公主，被错认成春神句芒，如此想来，自己必定跟这位上古之神有什么牵扯瓜葛。

否则，为何阴令旗只认自己？又为何十殿阎王乃至酆帝，都不曾为难过她。曾经她以为只是看在鼠神是她养娘的情面上，却没往更深层次想。

其实那日与琴虫周旋之时，她听见了琴虫的那声“主人”。

只是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认错人了，但是接下来又被白濋的亲爹妈认错了，这就不是偶然了。

但是一开始怎么琴虫没认出来自己？

鹿河发着愣，忽觉傅柔娘在一旁黯然落泪，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绢帕递给她。

傅柔娘接过绢帕，道了声谢，掩面擦泪，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两只看尽凡事红尘的双眸。

鹿河猛地想起来，那日她因嫌不咸山寒风刮骨凌面，覆了面纱，琴虫自始至终没有看到她的容貌，若是看到了，说不定也如白濋的父母一样，将她认成了春神？

想到此处，鹿河会心一笑，她嘱咐了一下蘩娘，让她看好内室的傅柔娘和萧省二人。

蘩娘见到萧省也是一惊，她一见便知这是从无影殿提出来的魂，而且怨念深重，只差分毫便可成魔。

关在无影殿还能出来的魂，蘩娘任职酆都地府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鹿河牵走鬼车，离了酆都，便往凡间不咸山而去。

北荒之地贫瘠荒芜，一路上鲜少有人家，鹿河心急，催着鬼车飞快点。

鬼车十分卖力，但是鹿河依然很不满意，一会儿嫌弃鬼车拐弯太猛，一会儿嫌弃鬼车今天羽毛没梳理干净，总之就是看哪哪不爽。

鬼车自然知道鹿河为何看它就像看一坨粪坑，那日它因惧怕白濋，丢下鹿河撒腿就跑了，头也不回。鹿河这次回来没把它的鸟毛拔了，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鬼车忽然发觉，这个它看着长大的少女，仿佛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它虽不能化成人形，但也能感知鹿河的内心，应该是住进了什么人，一个很是喜欢的人。

到了不咸山，鹿河直奔那陡峭悬璧的两山之间。

冰雪皑皑之下，霜河漫天，将半个月前的那场痕迹尽数掩埋，丝毫看不出来任何打斗过的迹象。

鹿河站在两山之间，这次并不似上次那般，出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哭兮兮地要抱抱。此时此刻，只有凌空冰雪，万里萧条，阴寒的凌冽霜气划过周身，将她一身紫衣吹得摇曳如一株孤冷清傲的彼岸花。

霜雪呼啸，鹿河睫毛上都沾染了一丝白霜。

她静静等候着，心中笃定，这个琴虫，一定会来，而且，一定会带着傒囊和他的卑微而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鹿河不觉有些腿脚酸麻，寒气肆虐下，她纵使有着酆都地府养成的一身阴气，也难挡此刻的寒风阵阵。

就在这时，一声如蛇吐信的“嘶嘶”声缓缓从身后而来，鹿河眼底闪过一道厉光，倏地纵身一跃，腾在半空中，回身一掷，手中立刻多出长鞭。

她将长鞭甩出，牢

牢缠在一旁的一块冰柱上，绕了三五圈，用力一拉，便飞身而上，亭亭站在那块冰柱尖顶。

不咸山寒，满眼苍茫。

雪霜漫天之下，那抹倩影立于冰柱之上格外醒目。

鹿河收了长鞭，拍了拍手，一屁股坐了下来，歪着头饶有趣味地说道：“迟到了啊！”

只见琴虫已然化作人形，宽阔的身子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傒囊，他满眼皆是苦意，似乎还有一些懊悔。

他浑身颤抖着，好似在央求宽恕。

琴虫将傒囊放在地上，随即伏身跪下，只将身子深深匍匐在鹿河脚下，露出卑微的后脖颈。

他沙哑开口，喉咙里皆是苦涩的血水之味。

“您终于回来了，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琴虫：没想到吧，我是最强关系户。

鹿河：来，话筒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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