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时移世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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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泽远看向童枫毅的眼神极为陌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一条人命在你眼中就什么都不是吗?令赫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呀……”

“如果他只是一个孩子,我当然会为他讨回公道。但他不只是一个孩子,他更是储位的争夺者!成王败寇,他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还有,你从小到大都是家中的独生爱子,无论是财富还是权位,你不争不抢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你当然不会理解兄弟之间相争相夺,骨肉相残的悲哀,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资格指责令炏。”

“好好好,我不理解,我也不想理解。我们就事论事,你说我除了裘令炏别无他选,我怎么就没有别的选择了?论文韬武略、经纶济世,乔煊哪一点不在裘令炏之上?他又何以不能成为未来的督军?”

“你发什么疯?!意悠不是你的女儿,白乔煊更不是你的女婿!若白乔煊有资格问鼎蒲东,那岂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做这蒲东之主了?你这是要把江山社稷拱手让人吗?!当初你为辛黛洢断子绝孙,我忍了,你现在竟然还想把整个蒲东都送给她的女婿?!裘泽远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所欲为,毁了裘氏传承百年的基业!”

“我就随口一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好好的,说什么生呀死呀的?多不吉利?再说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对黛洢心存那么大的敌意?”

童枫毅听到黛洢的名字就像有千万只臭虫爬到他身上一样觉得恶心,于是他摆摆手说道:“说储位的事,别提那不相干的人。”

“不选白乔煊,我还可以从近年来出生的堂侄中挑选可用之才,重新培养……”

童枫毅忙止住他,说道:“不说培养督军需要花费的心血和时间,你觉得裘令炏会放过被你选中的孩子吗?这些年来为了储位,裘家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不再让其他无辜的孩子牵扯到这场是非中,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裘泽远沉默不语,半晌后长叹一声:“若是令羽……”

“令羽重情,他就是看透这个位置带给他的失过于得,不忍兄弟相残才举家离开蒲东的。他已经走了,追忆只能徒增伤感,于现实半分无益。令炏还是有情可原的,最起码他从没有做过鱼肉百姓的事情。你就退一步吧……”

又是一阵寂寂无声,裘泽远徐徐瘫坐在椅上,他以手扶额,叹道:“我终究不适合这个位置……原本我还打算这几日就召令赫回来参加我和黛懝的婚礼,可是……”

“什么?!”童枫毅与黛懝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一样的反应,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裘泽远见童枫毅双眼都快要睁出来,又重复了一遍,“这些年我欠黛懝的太多了,再不偿还只怕苍天难恕。”

童枫毅暗暗失落又隐隐释然,叹道:“你总算是想通了……”

裘泽远自嘲道:“四十不惑,若是我到这个岁数还想不通,就真是痴傻了。”

“还知道自己是个傻子呀?倒还不傻嘛。”童枫毅笑道。

裘泽远清饮一杯香茶,驱散脑中那一片混沌,缓缓说道:“明日着邺津警备署副署长裘令炏颁发公文公告裘令赫谋反、窦宏平叛始末。同时裘令炏改任蒲东都统,择日与童氏嫡长女配婚。窦宏平叛有功,擢升为督军署参谋,即日到任。”

这一来明里捧了裘令炏的身份,让他稍安勿躁,暗里将他在军中的心腹改为文职,卸了兵权。一明升一暗降,也是在提醒裘令炏,到底谁才是蒲东之主。童枫毅暗叹,若裘泽远全身心地投在督军之位,只怕也不会发生这段兄弟相残的惨剧……

裘令赫之死结束了蒲东储位空悬的局面,许多人的命运也随之拨转。白乔煊从承阳赈灾归来后被裘泽远提为蒲东协统,仍与裘令炏工作在一起。童昱晴被童枫毅提为财政司副司长,填补童柏毅的空缺,并且安然接受了父辈为她和裘令炏订下的婚期,静待入主督军府之日。裘泽远已不能全然掌控蒲东政局,索性甩开这个他本不愿背负的包袱,将大半的政务都交给裘令炏来打理,自己则专心筹备与黛懝的婚礼。众人听说裘泽远与辛黛懝的婚事,无不祝福,只有意悠偷偷在房中哭了一夜。

这天裘泽远正和辛黛懝剪着婚宴那日需要用的喜字,忽听外面有碗碟落地的声音,裘泽远悄声对辛黛懝说道:“悠悠这几日总是怪怪的,以前她从不藏心事,她想要什么我一眼就能看穿,可我现在真是看不透她的心事了。说她疏远我们,她又每天都学着给我们做喜欢的菜肴,那双小手这几日都被她折腾得不成样子,不是刀伤就是烫伤的,我看着都心疼。说她亲近我们,她又说什么后半生日日像仆从一样守着我们,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唤过我父亲,看我的眼神也透着疏离。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辛黛懝脑中闪过意悠听说她和泽远要成亲时的悲恸错愕,手中的剪刀一下偏了方向,刺破了中指,裘泽远见状忙放下手中的剪刀和红纸,轻轻为黛懝吹着伤口。

窗外春风和煦,黄鹂啼鸣,阳光被懵懂的绿意剪成一点一点的光痕,映在裘泽远身上这件雪青弹墨鹤纹长袍上分外温和,正如辛黛懝心中久违的宁谧……

“一点小伤并无大碍,我去取药箱简单包扎一下就好。”辛黛懝恬淡一笑。

裘泽远忙拦住她,“我去取,你坐在这儿别动。”

裘泽远小心翼翼地为黛懝包扎好后又拿起剪刀和红纸,说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养手,这些小事我来做就好。”

辛黛懝心里的蜜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柔声说道:“那我看着你剪。”

裘泽远宠溺地揉着她的青丝,就像小时候她对他撒娇时一样,一个“好”字拖得无限长……

午膳时裘泽远和辛黛懝一如既往地夸赞意悠亲手做的并不合口的饭菜,意悠也是一如既往地恭谨疏离。仿佛她一直都是督军府里的一个侍女,沉默周到地服侍督军和夫人用膳。

就在裘泽远和辛黛懝以为意悠又要像前几日一样恭敬地告退时,她却走到裘泽远和辛黛懝面前,将两个绣工极差,几乎认不出是什么图案的香囊递给辛黛懝,“这是意悠送给姨母与督军的新婚贺礼,是一对花开并蒂的香囊,请督军、姨母笑纳。”

辛黛懝忙接过香囊,又将其中的一个递给裘泽远,裘泽远看也未看便夸道:“好漂亮的并蒂莲,辛苦你了悠悠,我和你姨母都很喜欢,你……”

裘泽远本想问她绣香囊时有没有伤到手,却听意悠说道:“督军谬赞,意悠愧不敢当,若督军没有别的吩咐,意悠这就退下了。”

裘泽远暗叹一声,便随她的心愿让她离开了。意悠刚走,裘泽远立即对辛黛懝说道:“这孩子第一次碰针线,手上一定有伤,她现在待我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多问,你晚些去给她送些伤药吧。”

辛黛懝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会去的,也会劝她的。”

裘泽远也握住掌心的温暖。他何其幸运?无论何时何地转身,身后都会有一个人温柔相待。

你是原野和辛黛洢的孩子,你的父母曾经对他们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他不是你的父亲,他要娶你的姨母了,你的姨母为他苦苦守了十六年呐,一个女人一生当中能有几个十六年?这是她应得的,不是吗?再说她含辛茹苦地将你拉扯大,于你有大恩,做人决不能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你绝不能像那对狗男女一样厚颜无耻!你该做的就是祝福他们,用尽你的余生偿还你身上的罪孽……

可是我好痛啊……像扒皮挫骨那样痛……我不想……

你不想?你有什么资格生出这种妄念?!你除了是辛黛洢的影子,什么都不是!扒皮挫骨?!好,我便扒了你的皮,挫了你的骨,让你这一辈子再也无法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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