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宁台顾家(2 / 2)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一个深沉醇厚的声音从垂花门外传来,“你还知道自己不成体统啊?”
他心虚地低下头,恨不得父亲在众人之中找不到自己,听到他人齐声高喊“见过老爷。”他才跟着行礼:“见过父亲。”
他看着那道颀长的影子一点一点延向自己,心也跟着越跳越快,就在他准备跪下请罪的时候,那道影子偏向一旁,接着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起来吧,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正门已经布置妥当,辛苦你了。”
妇人一如既往地恭敬,“老爷客气了,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你们先下去吧。”
他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与众人一样行礼告退,可惜却听到一句“维清留下。”
他吓得一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
时间一寸一缕地流过,他觉得自己手也僵了,腰也酸了,可父亲却没有丝毫让他起身的意思,他求助地看向姨母,妇人试探地叫了声,“老爷……”
顾怀珒继续品着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他觉得自己的腰就要断了,身体止不住发抖的时候,奚亦苓终于忍不住求道:“老爷,让维清起身吧,孩子知道错了。”
顾怀珒看向她,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是吗?”
奚亦苓忙给顾维清递了一个眼色。父亲的手腕,顾维清从小领教到大,知道自己不服软只怕还有更多的罪受,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忙说道:“是,孩儿知错了,不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让父亲、母亲和姨母记挂。”
顾怀珒微收眼睑,慢悠悠地说道:“哦……你就这一点错啊……”
顾维清只能接着认错,“孩儿一直在外放浪形骸,不能为顾家开枝散叶,也不能为父亲分忧解劳,是孩儿不孝。”
奚亦苓也在旁帮腔,“老爷,维清虽然散漫,但也知道分寸,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您命他回来,他不就回来了嘛?孩子还是有孝心的,您就饶他一次吧。”
顾怀珒轻声叹道:“慈母多败儿,他就是被你和你姐姐惯的!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心疼成这样,他怎么可能成器?”
奚亦苓见顾怀珒嘴上埋怨,神情却不似方才那般阴沉,示意顾维清再求一求,顾维清也机灵,忙软言说道:“父亲,您有什么事情唤我回来尽管吩咐,我一定为您办妥,不会让您失了体面。”
顾怀珒也不愿耽误了正事,遂问道:“敬挚的未婚妻要来我顾家待嫁,这事你知道吧?”
顾维清说道:“当然知道,这也太离谱了,那女子还没出孝期就办喜事,卢伯伯这么着急也不怕惹了晦气,子汀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顾怀珒气得大拍桌子,“闭嘴!你看看你听听,这就是你说的知分寸,不出格!”
奚亦苓也气自己好不容易灭下的火又被顾维清轻易地点了起来,责道:“维清,你是在外面疯得太久,忘了自己的身份吗?督军离谱、晦气是你应该说的吗?还有,这府上的规矩你也忘了?顾府里向来只有卢敬挚,没有什么卿子汀,你难道不知道督军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儿子从外姓、唤他名吗?”
顾维清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是为了不讨打,还是低头请罪。
顾怀珒狠狠道:“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诋毁督军,在家里唤卿子汀这个名字,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奚亦苓软语道:“老爷,您消消气,不是还有正事吩咐维清吗?”
顾怀珒喝了一口茶水后说道:“童昱晴没有兄长,我找你回来是要你来扮她的兄长……”
顾怀珒话没说完,顾维清就问道:“啊?您要我打理彩礼这些事吗?我……我也不会呀……”
顾怀珒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就烦,“我当然没指望你能成什么大事,彩礼的事都是你姨母和维濡去办,你只要扮她兄长,抱她上轿,再和维泓一起送轿就行,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办好吧?”
顾维清松下一口气,笑道:“能办好能办好,父亲放心,护佑佳人的事,我最擅长了。”
话音刚落,顾维清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还好奚亦苓反应快,对顾怀珒说姐姐有事找他商谈,才让顾维清又避过一劫。
顾怀珒走后,奚亦苓拎起顾维清的耳朵,“你在外面满嘴女人也就算了,回到家里,当着你父亲的面也不知收敛,你活腻了是不是?你活腻也就罢了,害得我也得跟你这个小祖宗一起提心吊胆的,你姨母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经不起你这么吓。”
顾维清龇牙咧嘴,连连叫疼,“姨母我错了错了……”
奚亦苓放开他,说道:“还不回房去更衣?过会儿去见见你母亲。那童昱晴明日就到,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今日没有外人,你怎样,我都不与你计较,明日你若再像今天这般口无遮拦,把脸丢在外人面前,不止你父亲,我也不会放过你,听到没有?”
顾维清揉着耳朵,委屈巴巴地说:“是,姨母。”
翌日午时,童昱晴在一众兵士的护送下抵达宁台顾府,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在漫长的冬日里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已经在外恭候多时的罗管家上前见礼,“童小姐,在下是府上的管家,老爷在会客厅等您,请随我来。”
童昱晴笑着点头,杨濯对身后的兵士说道:“我随童小姐进去就好,你们在外稍候。”
童昱晴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府中的雕梁玉砌,与金都督军府的金碧辉煌相比,顾府更显小巧玲珑。还有一点,童昱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那督军府虽然恢弘雄伟,却是死气沉沉,这顾府虽小,却是生机勃勃。
看着庭院中随处停落的鸟儿,童昱晴不知不觉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真心实意地绽放笑容。
“老爷,童小姐带到了。”罗管家的声音将童昱晴从欣愉中拉了出来,她看向厅中众人,居于正中的男人身着玄色弹墨祥云纹长袍,面上喜怒不显,剑眉之下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与他一起居于正中的女人一身紫檀缕金并蒂莲浣花锦绒衣,慈眉善目,温柔的笑容仿佛可以令人忘却烦忧。她身旁立着一个身着绛紫彩绣蝶纹散花锦绒衣的女人,与她一样,望之令人忘忧。居于三人左侧的是三男一女,为首的男子比童昱晴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美,他的美貌甚至在裘泽远之上,只是他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慵懒散漫让他的气质难敌裘泽远。坐于他下首的男子眉眼温和,面带笑意,论美貌不及前者,却让人舒适安心。坐在第三位的女孩看起来是四人之中年龄最小的,一身鹅黄彩绣凤纹花软缎长裙衬得她俏皮可爱,只是她虽笑着,童昱晴却感受不到她的开心。居于末位的男子身姿修长,眉目坚毅,沉稳如山,小小年纪却和主位之上的男人一样喜怒不行于色,令人生畏。
童昱晴恭敬地向主位之上的人行叩拜大礼,“童氏昱晴拜见顾老爷、顾夫人、二夫人。”
奚亦芊亲自上前扶起童昱晴,“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你现在唤我伯母,待出嫁后随挚儿唤我叔母就好。”
童昱晴回道:“是,顾伯母。”
杨濯在童昱晴之后向在座众人见礼,“杨濯见过顾老爷、顾夫人、二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小姐、三少爷。”
顾怀珒说道:“免礼,一路舟车劳顿,将童小姐安全护送到府上,辛苦你了。”
杨濯恭敬地说道:“都是众位兄弟的功劳,知府的称赞,杨濯愧不敢当。”
顾怀珒赞许地点点头,“罗管家,带杨副将和众兵士去休息吧。”
“是,老爷。”
杨濯走后,奚亦芊挽着童昱晴的手说道:“来,我带你见见我的孩子们。这是犬子维清,序齿为长子,论长幼,你该唤他大哥。”
童昱晴刚想见礼,却被奚亦芊拉住,“不急,且待我一一介绍,你们再互相见礼也不迟。”
顾维清见母亲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散漫失礼,只好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些虚礼。
奚亦芊见顾维清终于将身子坐直,便继续对童昱晴说道:“这是犬子维濡,序齿为次子,你唤二哥就好。这是小女维湉,你唤她小妹就好。这是我妹妹的维泓,序齿为幼子,现在你唤他三哥,出嫁后随挚儿唤他三弟就好。”
童昱晴先向维清、维濡、维泓见礼,再向维湉见礼,四人各自回礼后,奚亦芊指着主位右侧的位置说道:“坐吧。”
虽然现在蒲炘州没有东、西之分,但童昱晴知道,按照蒲西旧礼,右为尊座,她不敢无礼,可想到初次登门主人之意却之不恭,推拒一番也就坐下了。
顾怀珒说道:“你今日到府上,明日休息一日,后日行亲迎之礼。督军厚爱,一切仪典都是按蒲炘州的最高礼节准备的,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童昱晴哑然一笑,这哪里是为她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不过作为父亲这也无可厚非,只要能让她报仇,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是,多谢顾伯父、顾伯母为昱晴的婚事操劳,伯父伯母的恩情,昱晴谨记在心,他日必当报答。”
奚亦芊笑道:“我们不要你的报答,只要你日后好好照顾挚儿,了却我们的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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