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2)

加入书签

于安朵一直把我送出大门。我往大路上走了约十分钟左右,才看到阿南的车停在路边。

“她不在。”我拉开车门坐上车,对伏在方向盘上的阿南说道。

他猛然抬头,朝着我大吼:“那会去哪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才短短几小时,他的胡子又长出来了,下巴那里一片乌青。

他很少对我这么凶,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委屈可言。

“去她家看看吧。”我和他一样,心乱如麻。

车子很快到达夏花家门口,阿南的越野车开不进巷子,我们只能下车走到13弄27号。他差不多是跑的,我却很怕某人没走,会和夏花在堂屋里对饮说笑,而我们父女忽然从天而降,那场景一定傻得可以。

很快,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门口挂着的大铜锁说明,这是一个人去楼空的家。像他所说,看家的,只有埋在院子里的那只死去的老狗。

阿南伸出手,用力地敲了敲门,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又试图把那把锁扭开,一边扭一边喃喃自语地说:“会去哪里呢?”

差不多是同一个时刻,我们想到了同一个地方——艾叶镇的老家!

我看看阿南,阿南看看我。然后,我们一起朝着车子的方向奔去,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车开得飞快,我们很快就上了通往县城的高速路往艾叶镇的方向驶去。路上,我试图拨打于安朵给我的夏花的电话,也发了很多条短信过去,但是均无任何回音。

我想起纸条上冰凉的两个字“绝笔”,再想想艾叶镇后山那个高高的悬崖,我的心就像断了拉绳的秤砣,整个直直地往下落,任阿南把车开得飞快也忘了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声音沙哑地说:“很多年前,我也这样疯狂地去找过一个人,可是——”

“别说了。”我打断他,“她不会有事。”

“是吗?”他眼里放出坚定的光芒,“我相信你的直觉。”

“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他一切的真相。

“是坏消息么?”他的直觉看来也不错。

“于安朵告诉我,她患了一种病,医学上叫红斑狼疮。医生说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所以就算我们找到她,恐怕……”

车子明显抖动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开始往前飞奔。这条路曾经有过我关于死亡的恐惧的记忆,那晚我以为他出事,在雪地里爬着寻他。从小到大,关于生离死别,我想再也不会有人比我体会得更加深刻,仿佛我离谁更近,谁就更容易离我而去。这就是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阿南早就是我生命中最亲密的亲人,而我潜意识里却要刻意和他制造一种距离的真正原因。

当然,我还记得他。那天他不顾一切把我冰凉的双脚捂在手心里,像呵护一个孩子一样呵护着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爱情就像蚌壳里刚刚长成的珍珠投射出的第一丝光芒一样,投射到我潮湿敏感的心上。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回到那一刻,我们谁也不懂得谁,却最靠近彼此,凭着单纯的心动而相拥,什么借口也不用讲,什么语言也不需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你确认他们没有骗你?”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应该没有。”我说,“她在婚礼开始前晕倒,送到医院确诊。她是从医院逃跑的,根本没打算治病。对了,你有多久没打理过你的后备箱?”

“我不记得。”他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进去。应该就是今天吧。我真是太笨了,多问她几句就好了。”

“当初是她提分手的吗?”我问。

“我太笨了。”他只是一味地埋怨自己,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却又反问我:“马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跟她的事?”

“很多年前。”我说,“就在艾叶镇。我见过你和她在一起。”

“你真能藏心事。”他叹息,不知道是夸我还是骂我。

车子到达艾叶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乡下的黑夜不似城里,是那种浓墨重彩的黑,仿佛在一块黑色的大坑上又蒙了好几层黑布,非要遮盖住所有能透出来的亮光才罢休。很久没来过,我们却没费力就找到那个山坡下的小屋。黑暗严丝合缝地覆盖着这里,没有光,也没有响动,完全不像是有人待过的地方。我大着胆子把门推开,阿南从车上拿了手电筒,屋子里前前后后照了个遍,连以前苏菲玛索待过的小棚屋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夏花的身影。我想起屋子旁边还有个烧饭用的小厨房,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走了进去。

没有人。

我把手盖上去,炉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我忽然觉得很累,丧气地蹲下身。阿南也学我,只不过他点燃了一根烟。烟头明明灭灭,像人疲倦的眼睛,感觉快要合上了,却又忽然睁开。忽然,我的眼睛被小厨房门后挂着的一件衣服所吸引,我站起身来,跑过去,欣喜地喊起来:“她在这里,这是她的衣服,我昨天晚上才见她穿过!”

“真的?”阿南问。

我拼命点头,是那件花棉袄,没错,她套在卫衣外面的,肯定是的!除非这样的棉袄,她有两件!

“你昨晚见过她?”阿南盯着我,眼神里有让我害怕的东西,我只能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马卓,”他探询地说,“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可以跟我说真话么?”

“我不想你买房子,我不想你为我付出太多,我怕欠你太多没法还,所以我跑回来,但现在我才知道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相信我!”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