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之下无亲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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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安说了好长一段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时候。他最后叫楚河的名字,楚河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动人的情话,毕竟像他那么别扭的人。

夜凉如水,弯月如勾,可是楚河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再回头时,才发现他已经伏在自己肩头睡着了,呼吸尚浅。

楚河忽然弯了唇角,一双桃花眼底明亮透彻。南疆宫的夜晚难得的闲适寂静,听着身边人平缓的呼吸,透过支起来的窗子望出去,星辉一地,月色透橫枝。

楚河本是喜欢星河璀璨的夜晚,那样繁多的星子,怕是如何也不会再寂寞了吧。可如今发现,这样寂静的漫长的夜晚倒也甚好,没有星河迢迢将牛郎织女阻隔开,两个人就这样厮守着,厮守着这份自始至终本不应掺杂进任何权谋的情谊。

那夜好黑好长,可楚河的眼眸很亮很亮,她未曾多想,招呼着宁呆儿来帮她把陆淮安扶进去。月光透过窗一点点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显得整个人苍白得很。楚河心疼地抚上他的面庞,“不知这段时日你去了哪,将自己弄得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答应我以后不要乱跑好不好?”

楚河俯下身子,轻轻吻在他的眉睫,莞尔一笑。

良久后,楚河才移步到另一间屋子,宁呆儿为楚河挑亮了烛芯。眼线小八来报说,百里荒烬将李美人抱回府后,假意爱怜了一番,便不再过问。

楚河抬起头,招呼着他也抬起头,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好笑地问他:“小八,这假装的意思,是你猜出来的吧?”

“主子息怒!”他心里清楚眼线应该把最客观的事实反应给主子,不过见楚河没有生气,也就大胆了起来。他眨眨眼睛问楚河,“您猜那李美人之后怎么样了?”

烛火明灭,映着每一个人的脸,楚河忽然开口,“死了。”

一室烛光下,楚河将小八脸上的错愕尽收眼底。

“小八本来以为李美人死后,百里荒烬会大发雷霆或者哀痛至极,结果他却只是叫人赶紧拖出去埋了。还……还是按侍女的规格葬的……”

楚河没有好心到再为这个傻子解决他没想开的疑惑,于是她十分和蔼地朝他笑笑,“小八,下次这种事情还是让小九去做吧。”

小八一脸吃惊加悲愤,问她为什么?

楚河不好意思伤害他幼小的心灵,只好说:“你还太年轻了啊!”然后赶紧让他滚了出去。

楚河不知道她身边的人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蠢笨了,就算李美人是何方神仙,几股势力拧在一起,谁也不愿意留她一条命。而她所谓的靠山百里荒烬也只不过逢场作戏。

楚河的心口忽然又开始阵痛,宁呆儿为她端了一碗浓稠的汤汁,极苦。说是陆淮安替她寻来的良药,平常都是陆淮安哄着她喝下,如今只有她自己,她倒是能面不改色地应对了。

汤药入喉,苦味也在口中肆意地蔓延开,叫人难过。宁呆儿赶紧递上来几个蜜饯,叫她快吃下。楚河随意捡了一颗放进口中,倒是有几分甜意缓和冲淡了。

“主子自小带的病,也不知何时才能好全。”

楚河冷笑,“怕是我那远在楚国的父皇也不希望我的病痊愈吧。”

“南疆皇里里外外把这杏园的人手都换了几波了,怎么还能……”

楚河想到陆淮安为自己所做之细致,忽然心头一暖。“宁呆儿,你永远不会想象到父皇的手伸得究竟有多长。”楚河闭目想了一会儿,想起母亲余氏催促自己赶紧了结了南疆这边的事宜,于是抬头又问宁呆儿,“你想回繁盛的楚都了吗?”

有风过,烛火晃动,她们谁也没有说话,也许这就是答案。

翌日,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晨光熹微,来往婢子匆匆忙忙。有几个刚入宫的,还是二八韶华,左右顾盼,心下觉得无人了,便想着和同行的人说笑几句。还有年长些的姑姑,做事稳妥,走路时也只是安安稳稳低头不语。这便是南疆宫的清晨,楚河负手立于杏园内。

方才陆淮安刚去上朝,不知怎的他显得如此困倦。他起身的时候,楚河感觉到他的费力,连忙过去扶他。谁料陆淮安竟一个侧身将她搂进了怀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在楚河的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一脸得意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楚河捂着嘴被他盯得红了耳尖,但输人不能输了气势,她吵吵一通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下溜了出来。

“老子一个大男人,陆淮安你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楚河底气明显不足。

陆淮安并没有理她的意思,愉悦地弯了唇角。楚河蹲在地上使劲地瞪他,看他修长的手指挑起了朝服,一双英眉微蹙。楚河实在是受不住他的这种诱惑,灰溜溜地站起来然后服侍他穿上。

彼时楚河眼中的陆淮安,笑得像极了一只奸诈的狐狸。楚河目送他出了杏园,熹微光影中,她总感觉他的步履略显轻浮不稳,这不是一个常年习武之人该有的步伐。

忽然想起他回来那个晚上,楚河在他身上发现一些细细的伤口,本来以为是不小心弄的。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极其的不对劲,一个帝王怎么可能让自己受伤。正想着,宁呆儿提了只信鸽过来。

她收回思绪把信鸽通白的羽毛向一侧顺,在信鸽腹部发现了一个针孔大小的黑点,毒素就是从这一点酝酿开来的。宁呆儿凑近楚河耳边,小声说了句,“今天的信纸还未取下,信鸽就死了。”

这是楚河与娄安娴间互相来往的信鸽,脖颈上有一点红。从前楚河同陆淮安说过她喜欢鸽子,他便在这南疆宫里养了许多。各个宫苑里都有鸽子飞动,也算能够掩人耳目,如今倒巧,偏偏死了她这只。

楚河挥挥手,示意宁呆儿下去,一时间,疑惑丛生。她怕是陆淮安叫人做的,毕竟一时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足够理由。

他一向偏爱的人和他的皇后交往密切,换在任何一代君主身上都是不可容忍的。可明明早朝之前,陆淮安望着楚河的眼里还盈满了笑意,她贴在他的胸膛前,听得到他的心跳。

楚河不寒而栗,又连忙否认自己的猜想。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小八已经将着手搜集到的物证全部交与楚河,不用多看,都知道是陆淮安手下人的手法。

小八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又想开口安慰她,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些什么,神志比楚河还混乱些。最后是宁呆儿出来把他揪走的。

杏园里的杏树秃秃的枝丫上落了小雪,望去是有些晃眼的。楚河转身进了屋里,她最近心口愈发地疼了,但是不能让人看到。

楚河侧着身子在美人榻上,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悄悄从她指尖溜走,是因为最开始时她的不在意,也是因为现在的她的无能为力。她忽然很害怕,害怕失去陆淮安。

她曾经一步步妄图抽丝剥茧掏空他的权力,她以为他知道,又以为他不知道,然后浑水摸鱼,一面给他足够希望,一面又偷蚀着他这些年的心血。她总以为舒淮最多也就宠溺地警告她的小动作罢了,谁料他这次竟然真的动手了。

先是一只信鸽,然后呢,再到钱庄兵权,最后是整个娄家大楚。如果他真的彻底失望,那么她就会成为他牵丝攀藤的一根线,最后牵扯出所有,细思极恐。

楚河愈想心口愈发疼,最后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头一望,宁呆儿正端着药站在她后面。她转过身,近乎是夺了药汁,一饮而下。浓烈的苦感呛的楚河连连咳嗽,她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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