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2)
宋井桐潜意识里就不曾有过这样的盼头或念想,她从不觉得程向阳是能等别人,尤其是已经预先告知情况之后还会等别人的人。可当见着他人时,宋井桐除了一晃而过的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复杂而难以道明的心绪。她走了几步,站在几米开外便不再往前,遥遥而望,倒是程向阳长腿一迈,只几步便到了她跟前,高高的身形挡住了路灯倾洒而下的橘黄色灯光。
她稍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如墨的眼睛,也正好程向阳那温热的气息倾吐在她额发上,撩起了额边细碎的绒毛微动,逆着光发出银白色的暗光。宋井桐清了清嗓音,关心只在片刻很好地伪装起来,成了颇有怨怼的口吻,“不是叫你回去么,怎么没走?”
倘若不是宋井桐倒回头,她怀疑,以程向阳犯起傻来的劲头能等到天亮都不走。
程向阳舔了舔因风吹得青紫的唇,如同雕刻的唇此刻泛着青,引得宋井桐蹙起眉头。他倒是直接,语调掺了不难分辨的委屈跟埋怨,“我想等你。我们说好周六一起吃晚饭,你食言了。”根本没将彼此间的约定放心上,光是这一点,稍往细里一想,程向阳就又是气又是委屈,可谓百感交加。
其实,程向阳是有生气的,等她时,程向阳自己跟自己强调了好几回,一定要宋井桐哄才可以气消。但是,这所有的原则所有的信誓旦旦,一经碰着她,如同遇水的蜡烛一浇就灭,他根本没有办法气得起。仅是瞥她一眼,就已不由自主了,情绪什么的都飘到她那里去了,绕着她转呀转。没辙,气不起又没法治,程向阳就在这风里等,她看到了心疼了下回一定不敢再一声不吭撇下他了。
宋井桐恍悟,记起了先前的约定,愧意浓浓升起。怨不得程向阳打电话给她,她让他别等时,程向阳沉默许久一言不发。她忘了自己许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且不提,还三言两语打发了他,若是换成别人这样对待自己,恐怕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了。宋井桐诚心诚意道歉,尽力弥补,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不觉柔声,“吃过没有?”潜台词是她请他吃。这算不算一种示软,虽然仍带着一贯的冷淡,虽然姿态不怎么低,难得的是,她肯低头。
程向阳点头,眼里升腾着蕴着的雾气一点也不遮掩,坦坦荡荡地袒露给宋井桐看。宋井桐知用意的,叹气,又无可奈何。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孩子气得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走在前边,步伐又快又急,彼此间拉得长长的一段,仿若过路的陌生人。程向阳停住脚,前面的人毫不察觉,他闷闷地出声,“桐桐,我饿。”还是那股撒娇又带点小可怜的话语喊她,她无力招架,每一次都只能缴械投降,只能停下等他一程。为何走得快,原因很简单的,宋井桐说了,程向阳就能心花怒放的。偏偏,宋井桐不是那样的人,她决计不会告诉他走得快是怕他会饿着,想要走得一些,她说的永远都带了修饰,永远都言简意赅,“好,我知道。”
说完,宋井桐微微笑着望向他,那目光又柔又暖,跟夜色里亮着的橘色灯光一样暖。程向阳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他走到她身旁,手向下,然后便十指紧扣了。他装得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的手,宋井桐偏头看他,明明就看到他嘴角已然是藏不住地上扬着,这人面上却还是装得一本正经。宋井桐也轻轻地笑了,眼角都弯起浅浅的一轮弯月。
两人去的是附近一家小店,很随意地点了份米饭套餐,宋井桐吃过了就没吃,坐对面等着。可能真是饿坏了,程向阳吃得很急,狼吞虎咽,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斯条慢理。宋井桐几乎又是一个蹙眉,几番提醒他慢点,绝非嫌弃不雅观,而是与狼吞虎咽相比,细嚼慢咽更好。
程向阳嘴上答应,哼唧了两声,动作一点不减慢,不消片刻饭一点一点少了,最后见底。宋井桐一瞬不瞬地望着,也不再多言语,只在他放下筷子之际扯了纸巾,然后递给他,默契得有如相处了十多年的人才会有的契合。
接过纸,程向阳先是抬起眼皮,接着眼里化开莫名其妙的携着蜜意一般的笑。宋井桐知道他笑些什么,于是转开了视线,假装成往别处看。宋井桐明白的,自己或多或少改变了一些,他也改变了很多,而且都是肉眼可见的。好比如,他从一个从来不踏步小摊小店的大少爷,演变到现今只要一挽起袖子便能四处一坐,便能安然处之。
他的变化,宋井桐不是不放在心上,没看在眼里,偏却她这样的性子不懂得如何表达。对面的人没起身的迹象,宋井桐也不催,拿起桌面上的菜单快速地扫视了一遍,翻转,推过去,“可以再点一些。我没什么事情,等你就是了。”
程向阳在声落下后反压菜单,将空盘子推到一边,另一只手握住她手,目光熠熠生光。宋井桐直直望进去,对上他的眼,等待下文。他稍微停顿了一会,手用上了力,典型的吃饱了又有力气开始闹了,“桐桐,下回你去哪之前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告知我一声?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很难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没有丝毫在意我,我容易瞎想。”
宋井桐一反往常地多了些耐心,她听完他讲后,久久地注目着他眼里的眸色,一时间无比微妙,连她自己也言不清这是为何。最终,宋井桐缓缓地点了点头。
“算了,手机拿来。”程向阳气馁了,认命地妥协。点头点得再实诚,过后该忘的依旧忘,压根上她就没把自己的事自己的话记心上。
宋井桐没有立即给,只是狐疑地看向他摊开的手掌,清冷的眉眼转悠了几秒钟似乎在辨别些什么,然后才慢慢地交出去。程向阳要接手机的那一刻,宋井桐牢牢拽住了,像是反悔了。不过她没拽回去,只抓紧不松手,确认意图的口吻,“要来做什么?”没个合理的理由,这手机是出不去的。
“卖了抵饭钱。”程向阳一本正经地讲着,手上还配合着行动,好似真要把她手机给卖了一样。宋井桐偏偏被这么没正形的一句给逗笑了,力气也用不到上边,程向阳只轻轻松松一抽,手机就脱离了她的手。程向阳这么一句话倒是无形间化解了宋井桐的忧虑,起初她是害怕他要自己的手机来乱弄,划划点点的一个不小心,那里边有许多资料,一丢了再找不回了。至于什么秘密的,宋井桐倒也没有,相册里照片都没几张,根本不必担心。
手机没设密,程向阳却煞有其事地问能不能用,宋井桐是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这人也真是,都自个拽到在自个手上了,居然还装模做样,不是多余的嘛?要是宋井桐回不能,他也不会不用呐。
实际也真就那样,程向阳也就问问,不管最后到底是什么,他都会用的。那么问题来了,他多提一嘴意义何在?
程向阳捣鼓了蛮久,稍瞥一眼就能看到先前还是空白一页的备忘录,现已经被写得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打完最后一个字,程向阳还倒回去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添添加加地做了修改后又认真审阅了一轮,那态度简直虔诚得不得了。宋井桐难得被他撩起浓烈的好奇心,想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这番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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