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如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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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火灾没有人员死亡,财物损失也不多。

失火原因是陈张刚的儿子抽烟没舍得抽完,剩一半忘记灭。然后,他午睡不小心把烟碰到了地上,点燃了地上的报纸。

这样的事故,网友们仅能得出一条“烟没抽完记得灭”的经验便兴味索然,甚至热搜都没上。

被波及的邻居平常吵归吵,骂归骂,见陈强家赔不出什么钱,自家也确实没烧个什么,装模作样到医院蹭着量了一下血压、身高、体重,也纷纷作罢。

晚上七点,远天云彩将日夜交替的城市涂成一幅重彩的水墨画。

唐漾开会出来,回了趟汇商,这才到医院来看蒋时延。

蒋时延住的单间,蒋妈妈他们回去吃晚饭了,留冯蔚然一人守着。

蒋时延的麻药劲儿还没,就举着手机和冯蔚然玩游戏。

唐漾的嘴角抽搐两下,反手合上门。

“咔嗒”,见进来的人是唐漾,冯蔚然尿遁,关门离开,蒋时延把头偏向旁边。

唐漾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走过去,失笑道:“在和我闹别扭?”

怎么可能不别扭?

之前痛着不觉得,蒋时延醒了后才知道自己只是被灯管砸了一下,就在漾漾面前怂成了那样,还吓到她了。这和英雄救美然后在美人面前打了一个充满蒜味的嗝儿有什么区别。

再想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瞥见镜子里自己呼痛时狰狞的五官,蒋时延一阵窒息。

偏偏唐漾看出他在想什么,忍着笑意:“没关系,依旧帅。”

唉……

蒋时延在闹别扭和看唐漾之间犹豫半秒,哼哼唧唧转过头来,迎上唐漾盈盈的笑脸。

一秒,两秒,三秒。

蒋时延唤:“漾漾。”

“嗯?”唐漾挑眉。

蒋时延:“如果我瘫痪了,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吗?”

唐漾正色:“会。”

蒋时延:“如果我是绝症,你会陪我走到最后一天吗?”

唐漾依旧道:“会。”

蒋时延再问:“那如果我是——”

唐漾终于绷不住,屈指朝他脑门弹去,又是气又是笑:“你一个急性阑尾炎,要是再啰唆就别喝粥了。”

蒋时延眼前一亮:“你带了粥?”

“蔬菜粥,你没拆线不能吃其他的。”唐漾打开保温桶,香味和热气一起蹿到蒋时延的鼻尖。

他没忍住嗅了嗅。

唐漾抿嘴笑,给他把病床摇起来,然后盛好粥,用勺子搅拌散些热气,端到他面前。

粥太烫,蒋时延问了火灾的处理进度和情况。

唐漾一边给他装白灼青菜,一边给他慢慢说。

她的音调又软又细,比窗外傍晚的昏色更让人熨帖。

她看他的目光一温柔,蒋时延险些生出错觉,自己和漾漾有了孩子,孩子在上小学……

说话间,粥凉得差不多了。

蒋时延半眯着眼喝了一口。大概炖太久,粥有点烂,小白菜的根蒂没摘,嚼不动,盐是放多了点,咸味间还有丝丝诡异的……她放了白糖?!

蒋时延仅用一秒,就判断出了厨师。

迎上某人期待的眼色:“怎么样?还可以吗?”

蒋时延敛好表情,道:“是在滋味阁买的,还是悠然居买的?这两家味道差不多,我分辨不出来。”

但都是以粥闻名。

唐漾高兴:“是我自己熬的。”

“啊?”蒋时延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你下午不是去九江开会了吗?”

唐漾:“对。”

蒋时延:“你在九江熬的?还是办公室有电饭煲?”

唐漾很得意:“没有,都不是。”

蒋时延顺着她的话:“那?”

唐漾背后无形的小尾巴快翘到天上,尾音却只是稍微上扬:“我从医院出去先回了趟汇商,在汇商楼下买的米和菜,找琳琅借的电饭煲,定好时间去九江开会,开完会回去,粥差不多好,我在汇商吃了饭就给你拎过来了。”唐漾柔声道,“你不知道,琳琅都不肯借我,软磨硬泡好一会儿她才给的。”

唐处从事的是颇具保密性质的信审工作,她说话的加密意识也很强。

乍一听是她软磨硬泡好一会儿,范琳琅把电饭锅借给她。事实上,是范琳琅软磨硬泡好一会儿,问她给谁熬,她和蒋时延什么关系,唐漾被磨得没办法,红着脸推人:“别问了别问了。”范琳琅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一脸揶揄地把锅借给她。

蒋时延喝着粥,只觉得粥的热气又柔又暖。

他的人浸在唐漾的目光下,一颗心仿佛浸在温泉里。

蒋时延喝完一口,抬头看她,小心又装作自然地问:“突然觉得漾漾特别爱我。”

唐漾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勺子:“废话!”

蒋时延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颗糖,心里甜蜜蜜的。

大概觉得自己答得太快太肯定,唐漾有些不好意思。

“粥真的好喝吗?”她忘记自己问过这个问题,企图找回些气场,故作凶巴巴道,“不准说不好喝。”

蒋时延学她说话:“全宇宙无敌最好喝。”

好喝到……我想用自己报答你。

快看这人撒谎不打草稿!

唐漾心里暖暖的,嘴上还是想怼两句。她把青菜端到隔板上,坐到蒋时延床边,她笑着一抬头,便撞上蒋时延一双深邃噙笑的眸子。

齐肩发滑了一些到脖子里,唐漾痒得缩了缩脖子。

蒋时延慢条斯理帮她把头发撩出来:“唐处长……”

“延狗……”唐处长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怼人的气势如皮球泄气般登时泄得一干二净,她偏偏头,声音小到听不见。

蒋时延凝视她,指尖掠过唐漾细腻的脖子,低低地唤:“唐漾——”

“嗡嗡嗡。”桌面上手机震动。

“电话。”唐漾小声提醒。

“唐小漾……”蒋时延不想放弃。

“嗡嗡嗡。”震动声不断。

蒋时延坚持:“漾漾……”

“电话。”唐漾轻轻搡他。

“咚咚咚!”

这下,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蒋时延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

唐漾看他黑脸的样子,有点想笑。出于给某人面子的考虑,她只是嘴角抽搐了两下,然后把手机递给他,去开门。

方才唐漾给他小声念了一个名字,蒋时延没听清。

他把电话放到耳边,冯蔚然邀功的声音立马从里面传出来:“才想起你还没吃饭,我给你们把饭叫好了放在护士台。”冯蔚然说话弯弯绕绕,调侃道,“你们要是中途累了或者——”

蒋时延铁青着脸色挂断电话。

门口。

护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唐漾:“我换班看到这饭放在护士台没人拿,写的是蒋时延的名字,这天冷得快,我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麻烦你了。”唐漾礼貌地道谢。

“不用,”护士道,“有什么需要按铃就行。”

唐漾倚在门边和护士聊了两句,关门进来。

“没想到冯蔚然也给你点了粥,我给你放到小冰箱里,明早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了,”唐漾把餐盒挨个拿出来放进去,又习惯性把塑料袋折成方块扔到垃圾桶,这才问,“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喊个不停又不说话。”

唐漾大概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所以揣着小心思提了这茬儿。

漾漾都这么光明正大问出来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蒋时延用勺子一下一下搅拌着粥,越搅心里越不是滋味。“没什么。”他闷闷地答。

甚至,耍性子地用勺子重重地敲了敲碗底。

唐漾被他这个动作逗笑:“幼儿园毕业证还没拿到吧。”

“幼儿园哪有什么毕业证,”蒋时延说着说着,手停了,“你说谁幼儿园。”

唐漾扯张餐巾纸递给他,眨着眼睛笑:“你看我在看谁。”

所以我还应该荣幸吗?欸……等等。

蒋时延不动声色把勺子从碗里拿出来,同样微笑着看唐漾。

唐漾心里警觉:“你要做什么?”

“幼儿园小朋友可不会好好吃饭,”蒋时延噙着笑意,一字一顿地给唐漾讲道理,“你得用勺子舀着喂我。”

这人一脸笑得荡漾又欠扁。

唐漾的耳根发烫,学他笑着,一字一字反问:“要不要我用嘴喂你啊。”

蒋时延“好”字差点出口,心里奔跑着一万个举着“我愿意”的小人。

可瞧着唐大人笑里藏着的小刀子,蒋小朋友清了一下嗓子,怂怂地自己拿起了小勺子。

前后各种折腾。

蒋时延吃完饭,差不多快八点。

唐漾询问过医生,然后在护工的帮助下把蒋时延放到轮椅上,推他到楼下去散步。

急诊大楼有四层,电梯却人满为患,楼梯是角度极小的斜坡,唐漾推着蒋时延一步一停地下楼。

唐漾说:“身体饱受禁锢,思想一骑绝尘的感觉怎么样?”

蒋时延回头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差,笑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唐漾比轮椅上的蒋时延高不了多少,她花了一秒才想明白这点,很有民主精神地征求意见,“想我先放左手,还是右手。”

蒋时延指着窗外:“我说今晚天气,灰蒙蒙的,也没有云,一两颗星星隐没在树梢间,就像……”

唐漾失笑挠了一下他的耳垂。

蒋大佬靠自己的诗情画意成功避免了一起医疗事故的发生,内心不禁一阵得意。

两人说笑间,下到一楼,两个行色匆匆的人从侧边撞上蒋时延。

见到唐漾,陈张刚问:“唐处你看到陈强了吗?”

“没,怎么了……”

唐漾的话还没说完,陈张刚扭头就走。

蒋时延的脸色有些复杂:“这人挺……”

不太好形容。

唐漾明白他的感觉。“中午几个同事帮他把陈强送楼下,他也没句谢,支行申行长在他家扯餐巾纸撕了两张都被瞪了一眼,款还没贷下来一直问坏账,”唐漾回忆道,“奇怪的是,他挂在墙上那幅毛笔字写得挺好,就是内容稍微偏激了些。”

“棱角被磨了一半的市井愤青。”蒋时延概括得很准确。

唐漾想想也是,张志兰母子在邻里间属于被议论的边缘人物,陈张刚一家也是,所以两家关系稍近。

但唐漾对陈张刚一家没什么了解,所以评价仅限于自己所知的事实。

晚饭后的医院花园非常热闹,孩童的笑声、大人的谈论以及轮椅轧在青石路面的声音构成交响乐。

夜色好似为楼房和灌木勾了层薄边。

唐漾和蒋时延还没出楼时,就看到一个角落围满了人。

出去后,两人都没声音。

唐漾中午才见过一次的消防员再次出现,在楼下铺开绿色的软垫。

四楼天台,一个高位截瘫的独臂青年坐在轮椅上,转着轮子缓缓朝天台边缘靠近。

唐漾见陈强之前,以为货车司机都是五大三粗,见到陈强,才知道有文质彬彬这个选项。

此刻,陈强取掉了长期戴着的黑框眼镜,他大概半眯着眼,也大概没眯,周围“有人跳楼”的喧哗好似不是在说他,他以一种极为平静而果决的态度,转着轮椅接近天台边缘。

三米,两米,一米……

陈强在天台,消防员登到了楼顶平台,但不敢贸然上前去。

“陈强!”带着哭腔的女人的吼声从天台入口传来。

“陈强!”“强子!”

消防员给她递了喇叭,一声声恸哭在夜色中放大。

“你回头看看妈妈,你回来……”

大抵是妈妈喊的“妈妈”太熟悉,陈强的手顿在原处,然后,慢慢地把轮椅转向后面。

陈妈妈被消防员拉住,眼泪和鼻涕一起出来了:“陈强你回来,乖,你先回来,楼顶风大……”

风吹得衣摆簌簌响。

“回来?”陈强宛如听到不好笑的笑话,他僵硬地牵了一下嘴角,“回来好让你们接着救我?救一个废人?”

陈妈妈不知道儿子在说什么话:“我们怎么可以不救,爸妈就你一个孩子!”

“你们应该多看点书,了解一下理性经济人。”陈强淡淡道,“第一次不救我,你们有一套房子,一个商铺,一份天价赔偿合同和一笔养老储蓄;第一次救我,你们欠了一屁股债,还有了一个花医药费跟烧钱一样的废物儿子。”

“你不是废物。”陈妈妈快要站不稳,靠陈张刚扶住,“陈强,乖,你先回来……”

“对,我不是废物,”陈强想到什么,又笑,“废物还能回收利用,可我能做什么呢?”

陈强说着,撑着拐杖、用假肢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你看,我没有腿。”

陈张刚想趁儿子站起来的空当冲过去。

陈强朝后面猛退一步,把自己和天台边缘的距离缩为半米。

陈张刚和一旁的消防员统统滞在原地。

陈强再笑,举了举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袖管:“我也没有手。”

陈妈妈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你是好孩子,爸妈的好孩子,爸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妈妈知道治烧伤很痛,你坚强一点,坚持一下不要怕,我们忍忍就过去了,真的忍一忍。”

楼下,唐漾和蒋时延站在警戒线边缘。

周遭的喧嚣早已沉寂,楼上陈妈妈每句话都好似随风灌到耳里。

唐漾紧张得手心起汗,蒋时延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陈强似乎有些动容,他把拐杖放到了轮椅上,自己站在轮椅后面,轮椅后面是没有护栏的边缘。

陈妈妈蹲在地上,一小步一小步试探着挪过去:“爸妈这辈子就你一个孩子,妈妈喜欢孩子。”

三米,两米,一米。

陈妈妈说:“妈妈贪心,你让妈妈做妈妈的时间久一点,你行行好,成全妈妈。”

陈强望着妈妈,继续笑:“我想自私一点。”

受够了残缺,受够了破败,受够了日复一日。

所以自私地,想让你们,好过一点。

就一点点……

陈妈妈忍痛劝道:“你不要自私,乖,你先回来……”

陈强把轮椅朝前推,整个人蹒跚着朝后。

陈妈妈说:“乖……”

陈强的脚离开天台,整个人如断翅的飞鸟直直坠下去。

楼上,陈妈妈当场昏厥。

楼下,消防员在电光火石间判断好落点,迅速冲向软垫。

唐漾和蒋时延就看着陈强以背朝地的姿势,直直跌进面前的软垫。

一声闷响,宛如解脱的蛩音。

陈强着垫后,医生护士迅速围上去,有脑震荡但没见血,他们飞快检查,核对着各项体征把陈强推进急诊楼。

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做猢狲状散开。

唐漾杵在原地,脑海里一遍遍闪着陈强坠落那一幕,小指不自知地颤抖。

蒋时延没说话也没动。

他很轻很轻地将她的手握住,松开,再握住,再松开。

以这样的动作安抚她,告诉她,自己在。

后脑勺有脑干,承包呼吸心跳所有的生命中枢。

到底有多决绝,他才能笑着,用背朝地面的姿态跳下。

他的体温通过皮肤传进手背,唐漾的心跳和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夜色如墨,她垂着眼帘,徐徐推着蒋时延往回走。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学校有个老师就是跳楼走的,那老师第一次被人劝下了,第二次还是跳成了,”唐漾说,“我特别不理解,为什么都被人劝下了第二次还会站上去。”

“我妈那时候就告诉我,不以外物为转移的自杀就和贪欲一样,一旦有了苗头,就会和疯草一样滋长,到最后整个人无法控制也无法承受。”

路灯昏暗,以瘦长的光柱撑开天与地。

唐漾和蒋时延进楼的身影在空旷里微如小点。

唐漾没说话,蒋时延也没说话。

安静中,唐漾心里乱成一团。

为什么有人想救救不了,就像闵木、闵林以身殉志的父亲,为什么有人寻死寻不得,譬如刚刚……

回病房,唐漾先把蒋时延推进去,转身合上门。

“咔嗒”,感应灯亮了。

“你说活着是为了什么?”唐漾忽然问。

问出来之后,唐漾大概也觉得这问题很空、很像十八九岁看天气都看情绪的敏感小姑娘,她讪讪笑了笑,“有点超纲,我好像到了应该考虑中年危机的阶段,掉发啊,抗衰啊,升职啊,将来孩子的学区房啊……”

“唐漾。”连名带姓,蒋时延很认真地唤她。

“嗯?”唐漾偏头,想躲开他回望时深邃的眼眸。

蒋时延的手覆上她搁在轮椅上的手。

蒋时延一边给她驱着手上的寒意,一边以平稳的嗓音缓缓道:“你年龄不小了,我年龄也不小了,你有相亲恋爱结婚各种压力,我也有。你对我有好感,我对你也有好感。”

蒋时延说:“我们认识十五年,彼此了解,彼此扶持,彼此信任。”

“我在想,”蒋时延顿了顿,“我们可不可以朝前迈一小步。”

唐漾有过无数次心理准备,可真当蒋时延说出口时,她还是蒙在了原地。

蒋时延不急,他以沉静的眼神注视着她。

“就一小步,”蒋时延说,“一旦发现任何不对,一旦谁有任何其他喜欢的人、对别人一见钟情或者任何特殊情况,我们就分开,大大方方祝福彼此。”

“唐漾,”蒋时延第二次唤了她的名字,他望着她茫然的脸庞,她红热的脸颊,无比清晰又平缓道,“我想以更合理的身份陪你经历。我不想在你敏感、难受的时候只是给你讲笑话或者送东西。”

无数个诸如方才的时刻。

唐漾没出声。

蒋时延没退缩也没含混,他拉着唐漾的手,轻轻把她带到自己身前,温柔而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

蒋时延说:“我想紧抱你。”

漾漾,可以吗?

他眼波深邃,压低的声线宛如黎明前的海洋,海浪层层卷起扑上来,唐漾的脑子嗡嗡作响。

“你现在也可以抱紧我啊。”唐漾咬了一下唇,愣愣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蒋时延被萌得心口一窒。

“唐漾,”他又好气又好笑,用小指勾住她的小指,“我在表白。我们认识十五年,我想在任何你需要拥抱的时候给你拥抱。”蒋时延表明诚意。

“一旦发现任何不对,一旦谁有任何其他喜欢的人、对别人一见钟情或者任何特殊情况,我们就分开,大大方方祝福彼此。”这给她留出了退路。

但凡唐漾对自己有一点点动心,她都不可能拒绝。

上一秒,蒋时延还信心满满。

这一秒,唐漾仍旧没有回答,蒋时延微微移开视线,手心开始起汗。

漾漾了解自己吗?了解。

自己在想什么漾漾会知道吗?会。

如果,他是说如果,漾漾之前的动心是错觉……

蒋时延越是不敢朝下想,这样的念头越是和气球一样,膨胀变大。

是错觉,不是错觉;她答应,她不答应……

与此同时,唐漾也在慢慢回神,和自己做着思想斗争。

她喜欢延狗,也喜欢延狗的表白,可她不喜欢延狗那些乱七八糟“一旦喜欢其他人”的假设。可如果她拒绝了,自己和延狗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就试一试,踩着那些条件,试一试……

就在唐漾的思绪千转百回,蒋时延要把自己逼疯的前一秒。

“我们需要起草一份合同吗?把条件和后续列在上面,对发展进度也做一个详细规划?”唐漾用小指指腹摩了摩他的小指,很小声地问。

蒋时延的一颗心瞬间落地。

“比如,牵手、接吻,”唐漾声音更小了,“还有其他。”不可描述的事情。

签了合同列了步骤,他大概就没机会反悔了吧。

“顺其自然吧。”蒋时延状似无意。

要什么都按照步骤来,自己一定会急死。

想到什么,蒋时延也问了个问题:“我们需要告诉父母和冯蔚然他们几个吗?”

告诉了的话,各层关系牵扯着,漾漾想反悔可没那么容易。

唐漾深知蒋妈妈喜欢自己,自己的妈妈也喜欢蒋时延,如果有一天有意外情况,这就是她的底牌。

“我觉得可以先试一试,等到相处稳定了再告诉他们,万一有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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